桂康又要成亲了?!
这句话像是柄大锤砸在了每一个人心上,他上次成亲引出来的那一系列的事情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饭桌上霎时间跟摁了暂停键似的,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除了不明所以的晚晚还在全身心投入的啃着鸡腿。
在孩子察觉到不对劲之前,富海斟酌着问了一句大儿子:“人家家里是干什么的啊?”
“就是种地的,在绥芬河那边有一大片地,也就在当地算是个土财主吧。”桂康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付宁的余光里看见舅妈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感叹了一句,“种地好!种地的人家本分!”
随后就是一连串儿的问题:姑娘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呐?正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成了亲住在哪儿啊?
……
这一堆的问题把桂康砸得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了,赶紧拉着她的手说:“娘,有工夫了我细细跟你说,今天我在这个饭桌上提出来了,就是想请大家都去,算是给我撑撑场面!”
他把桌子上的人转着圈儿的看了一遍,“都去啊!就是正月二十六,一起热闹热闹!连大爷、旭大爷务必得给我这个面子,也不用随礼,你们到就是最大的礼!”
连安和罗旭听了这话对视了一眼,对着他点了点头,端起酒杯来说了一句:“恭喜!”
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了,桂康脸上立刻就挂上了喜庆的表情,招呼大家赶紧吃菜。
等到酒足饭饱了,夜也深了,付宁他们就溜达着回到了连府,桂康娶亲这事儿太突然了,都有点儿回不过神儿来。
等进了屋,付闯问了一句:“绥芬河在哪儿啊?”
付宁觉得这个地名挺熟的,他肯定听说过,但是一时也想不起来它在地图的哪个位置。
罗旭靠在椅子背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了付闯的问题才睁了睁眼,“在牡丹江那边,靠近边境了,这次吉林军械专局过去的人里有一个那儿的,我跟他聊过。”
那可真挺远的,付宁想着大表哥这亲事定下来的还挺急,也没说提前征求一下舅舅舅妈的意见,看他自己那意思也不像是有多上心,这是什么情况啊?不会又闹乌龙吧?
他刚想张嘴问问,就看见连安对着他一摆手,又用手指了指外头,什么意思?
付宁疑惑的往黑漆漆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就看见会叔走进来,站在门口回话,“大爷,李家大爷求见。”
“请进来吧。”
一会儿,桂康就进来了,进门先是拱手作了一圈儿揖,“各位对不住了,我成亲的事儿也没提前说,本该是挨家上门去请的,今天是我失礼了。”
连安脸上挂着笑,把他让到右手边儿的椅子上坐下,“本来就是高兴的事儿,今天饭桌上说了就是锦上添花了。”
但紧接着他的话锋就是一转,“不过您追着这么紧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这个,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跟桂平也是序了齿的兄弟,有话直说吧!”
听到这儿,桂康把手里的茶杯一放,站起来正色对着连安和罗旭深施一礼,“夤夜前来,只为讨教!”
桂康当年在武昌起义之前跟着聂团长调防去了吉林,避开了蓝天蔚与赵尔巽、张作霖在奉天的争斗。
但是吉林也不是无主的地方,孟恩远的根扎得也很深,聂团长一个外来户,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
为了站稳脚跟,桂康跟着聂团长在吉林左右逢迎,充分发挥了他的专长,真的就让他们搭上了不少的线。
桂康的职务也是步步高升,现在已经是个副连长了。
但是随着张作霖的势力不断扩大,孟恩远的戒心也越来越大,聂团长年纪大了,想要急流勇退,临走得给桂康安排条路,所以才有了这门亲事。
那姑娘家确实是绥芬河当地的富户,家里地不少,牲口也多,更主要的是他们家跟俄国人有联系。
说是他岳父早年间救过一个老毛子,后来成了个军官,就驻防在边境,他们家就通过这个关系跟俄国的商人做起了生意。
这生意有明面儿上的,也有暗地里的,其中有一条线就是军火,所以他们家跟吉林的军政上层也有些香火情。
但是桂康觉得这不保险,特别是东北出兵内蒙之后,他觉得张作霖这一派的能量越来越大,就想着能不能换条船搭。
反正他在吉林是怎么也够不着核心的圈子,而奉天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成型,没准儿能更进一步。
于是他通过当初驻守奉天时交下的人脉悄悄活动着,但是一下子把他调到奉天军中就太突兀了,他正琢磨着怎么走,一个馅饼儿就掉下来了。
据说京城那边给吴俊升找了个军工方面的人才,孟恩远的神经就紧张起来了,他扣住了吉林军械专局的人,就是想拿捏奉天一把,现在人家要破局了。
他想找人去试试水,正好儿聂团长就推荐了桂康,说这个人长袖善舞,又是京城人士,他过去跟着肯定不出纰漏。
就这么着,桂康名正言顺的跟奉天的人搭上线了。
可是这几个月跟下来,他又觉得张作霖的实力还不太强。
孟恩远是吉林护军使,但是势力范围大,改任吉林将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张作霖连奉天的全部兵权都没拿到呢。
他又犹豫了,所以今天这么晚了他还追到连府来,就是想向连安和罗旭求教的,他知道这两个人在政治上是有一定眼光和头脑的。
所以他想问:我该怎么办?该往哪条路上走?
罗旭笑着看着他,慢慢的说:“我虚长你两岁,托大了自称一声哥哥,你觉得你这点儿事儿都在自己手心里攥着呢?”
他摇了摇头,跟桂康交了交底,他回来的时候,奉天的人已经跟他开了价码,只要他能去奉天,房子现成的,每月三十块大洋打底。
而吉林过来的人也在摸他的底,倒没有迫切的想让他去吉林,但是也小小的拉拢了一二。
“吉林军械专局的那两个人里有一个是你小舅子吧?”看着被他说得有些愣愣的桂康,罗旭又扔出了个问题。
“对,那是他们家最小的儿子。”
“人家也不傻,网都织好了,就看你往哪头钻了。”
连安最后点了桂康一句,“你现在这个位置不上不下的,别瞎蹦跶就好,一个副连长,只要不作死,改朝换代影响不了你。
最重要的是,你得记住了,甘蔗没有两头儿甜,事情没有两面儿圆,当断则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