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兰本以为在听了她的过去之后，川一定会觉得她的过去十分无聊，没想到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羡慕。

    他羡慕她的强大，以及她拥有的机会还有待在王的身边时间。

    说起对王的向往，川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而西兰的心里却不像平时那样高兴了。

    她应和着川的话，等到把他送走，她开始思考自己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

    深夜，海上明月升，今夜的月光很温柔，西兰望着粼粼的海面，任由微风吹拂脸庞将她的金发扬起。

    不知何时，川来到她身旁，他转头侧目过来，视线便落在她耳上的金色耳饰上。

    那是很奇异的设计，一看就不像主城之外的产物。

    远处，一艘游轮上亮着灯，隐约有叫声传来，月光下有黑暗精灵飞起来，然后像被什么打中了一样，如同飞天剪线的纸鸢坠入大海，接着就被翻起来的浪花盖住，找不到踪迹了。

    西兰没见过那样的场景，她转头问身边的少年，“那边就是黑暗精灵们的船吗，怎么会有精灵掉下去？”

    “……那是他们在争夺除罪的机会，法力低微的精灵都会在船上死去，这是王座的规矩。”川遥遥望着那艘船，目光似有哀伤，也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之前的事情。

    果然，西兰听他接着说，“如果不是你救我，恐怕第一个掉下去的光明精灵就是我了吧？”

    “可是……我身负罪恶，王给你印记是代表对你的宠爱，要是王知道你保护一个罪恶者……会不会……”

    川说到这里，声音暗了下去，他话未说完，就没再继续，可西兰却听明白了他的后话。

    她的朋友在担心她，同样也在厌弃自己。

    西兰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在他人眼中视为罪恶的精灵在她这里是仅次于王的存在。

    于是她没有说话，也没再往那艘远处的游轮上看，而是拍了拍川的肩膀，直接进了屋。

    又是两天过去，游轮靠岸，西兰和川下了船。

    时隔多年再度回到主城，依然是熟悉的样子，奢华的建筑，到处都是香味，入眼不是白色就是金色，漂亮又圣洁。

    主城的精灵们在西兰的记忆里确实如她在书里所知道的一样温柔、善良、美丽、强大，他们是保护主城的王使，因而留在主城。

    可是那样的他们竟然也会因为川身上的罪恶露出鄙夷与厌恶的神色来。

    川是在城门口被拦下的，那里的王使不由分说把他打了出来，一如曾经的川在主城参加第一轮圣光日筛选时露出黑色翅膀被赶出去的样子。

    西兰身上属于王的记号并没有让川进入主城，反而让自己也成了主城精灵们的怨憎对象。

    他们变成了西兰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于是西兰不得不和精灵们交手，打伤了一部分王使。

    她下定决心要找最尊贵的王要个说法，因此她过度使用了自己的力量，在一众精灵的面前带着受伤的川来到了俯瞰众生的精灵王面前。

    王座之上，是空荡荡的，追赶他们的精灵等在殿外，从未有任何精灵会像西兰这样大胆，在没有王的命令下直接闯进来。

    川明显也被西兰吓到了，他知道西兰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可是他不想西兰为此受到罪罚。

    便是在此时，西兰在王座下跪了下来，大声请求，“精灵西兰请求王现身，听一听您信徒的问题，并为她解答！”

    她这般说了，那空荡的王座之上便出现了一位戴着王冠的精灵。

    他有着一头金发，眉宇间尽是对众生的悲悯，他手上托着一本书，像是才沉浸其中就被人打断了。

    不过，尽管西兰破坏了规矩，他依旧有着无尽的耐心，沉稳的声音落下，他笑道：“吾之信徒，有何疑虑？”

    闻言，西兰抬起头，“信徒想问，何为罪恶？”

    她的话音落在地上，掷地有声。精灵王却是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接着淡了脸上的笑意，“西兰，这便是你游历多年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么？”

    “是。”西兰依旧坚定她的回答。

    “那吾便告诉你，何为罪恶。”

    精灵王的声音依然温和，他用法力托起那本书，书页翻动金光大盛，书上的咒文就飞出来缠绕在西兰和川身上。

    接着，西兰看到了，小时候的川。

    那是刚出生在雾森旁边的川，他还没有名字，出生便跟着一只黑暗精灵生活。

    川会跟着他去捕食，几乎像伴生物一般，寸步不离。

    小家伙很听话，他看不懂黑暗精灵的行为，但他很亲近这个第一个说要和他做朋友的精灵。

    他们猎杀边界的光明精灵，和一些病残的黑暗精灵，这些事几乎是川在做，他的法力一开始还算不错，运用得也很好。

    这样的事结束在他们得罪一个有名的光明精灵之后。

    也是从那时起，川才知道什么是罪恶。

    然后，他就杀了自己的朋友——那位黑暗精灵。

    自那以后，他开始游历，开始学习一些定义，也是这个时候遇见的小白花。

    后来的事，西兰大部分都知道了。

    她看到了川的罪恶，但是她的心早已是偏的，她顶着压迫的力量走到王的面前，嗫嚅着嘴唇想为川辩解些什么，却被从背后袭来的力量刺痛。

    西兰艰难地转身，对上一双被水洗过的碧色眼眸，那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是川。

    血散了满地，王座之上俊美无涛的王弯着唇角接住倒下的西兰，抱着她坐在王座上。

    二人金发交织，一时间看起来是那么的像。

    满手鲜血的川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失神地跌坐在王座下。

    强大的王满意地看着这场闹剧，指尖轻点扶手，笑声传到殿外。

    精灵们都知道，王很高兴。

    这是他高兴时才会有的笑声。

    那日的事结束，西兰在她长大的地方醒来，她不记得川，只知道自己是呆在王身边成长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席精灵。

    而川，什么也没留下。

    热闹的月湖也就此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