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告别云深来到雾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江澄二话没说开了两间上等房，而在蓝曦臣的要求下，银铃还是没取下来，说是要等新的到了，自己再换。

    江澄想了想，反正已经打算去雾山了，便干脆的应了下来。

    在御剑的路上，因为担心蓝曦臣灵力不稳，于是江澄便一直带着蓝曦臣。

    一开始蓝曦臣是站在江澄前面的，可不知是抹额飞舞，还是发丝一直打在江澄脸上，飞到后面江澄的脸色越来越黑，直接停下来将蓝曦臣赶到后面去了。

    于是蓝曦臣心安理得的将手轻轻搭在江澄的腰上。

    江澄感受到腰间的温度，低头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蓝曦臣的双手生的很好，白玉一样，扣在江澄深紫色的腰封上显得更白了。

    要不是那两只手大的快把江澄的腰圈完了，定是没人能看出来这双手是挥剑的。

    江澄没多说什么，只叫蓝曦臣抓紧，御剑便飞了起来。

    一路上无聊的时候，江澄会停下来休息会，也就在这些间接休息的时候，蓝曦臣将他在梦中的详见都说了出来，包括奇怪的白光。

    江澄听完后思虑了一番，道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此番就是去寻找答案的，他和蓝曦臣便不再纠结，飞快整顿好便继续赶路，也就是这个时候到的雾山。

    .

    “客官，就是这两间了。您二位稍等，饭菜我一会儿就叫小二端上来。”

    店老板看见气宇不凡的两人在门口的时候，脸都快笑烂了，立刻亲身带着他们上楼去看房间。

    江澄推门看了一圈后，便开口道：“嗯，是挺干净。店家，饭菜送这间房就成，我们俩一起的。”

    蓝曦臣微微一笑，朝店家手里放上一块碎银，道：“有劳。”

    店家笑的眼都眯起了，满口答应好好好，立马退出去了。

    江澄抱手倚在门边看着蓝曦臣流畅的动作，忍不住笑道：“看不出来啊泽芜君，我道你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呢，看来是江某眼拙了啊。”

    蓝曦臣听着江澄的打趣，抬眼看他时没忍住也勾起了嘴角。

    他发现江澄笑起来的时候，很孩子气，融化了他脸上的锋利，也冲淡了他一身的冷傲，让蓝曦臣忍不住想去触碰一下他弯起来的睫毛。

    “晚吟说笑了，我也是像你一般夜猎长大的。若是连这些都不懂，我这宗主倒不如拱手让人了。”

    江澄才突然想起来，蓝曦臣也是在父亲逝去后，温家昌盛时，在弱冠年纪成为了家主担起了蓝家。

    一种名为相似的经历让江澄对蓝曦臣的心房开了又开，放了又放。

    他放下抱起的手，道：“…你说的也是。走吧，进去整理一下，我跟你说说我的计划。”

    ...

    等到店小二将饭菜端上来时，二人已经商量完毕了。安安静静用完膳，见店家已经贴心的准备好热水，蓝曦臣便向江澄告辞回到了隔壁。

    亥时早已过了，蓝曦臣躺下不多时就睡着了。

    等到蓝曦臣被一阵强烈的光感晃醒时，发觉自己又来到了云梦，这时的他已经明白了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于是很自然的就跟着那道白光走去。

    梦中的江澄看起来已经十二三岁了，这时正跟着江家的门生准备一起去挖莲藕。

    蓝曦臣看着少年江澄大笑的跑起来跟自己擦肩而过。

    跟在他后面的门生也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只听一个胖胖的门生边跑边笑道：“公子快跑，魏师兄一定已经开始挖了，咱们现在去肯定还赶得上他！”

    江澄这时回过头来，眉间飞舞着肆意的张扬，看起来明亮极了，他赶紧道：“说的对，我们再快点。哈哈哈哈，师弟，我们这次一定不能再让他得意了。”

    街道两旁的商店热热闹闹，有些没生意的商贩就坐在门前拿着一把小扇纳凉。

    看着这些风风火火的少年，习以为常似的，听见声音就跟他们打笑道：“慢点儿跑，看着点人呐，哈哈，这些个孩子呦。”

    “哎，王大娘，你这声音他们可听不见，你瞧瞧，看起来江公子又要去跟他师兄比赛了。”

    …

    蓝曦臣已经发现只要自己不动，那道白光去哪儿，他都会自己飘过去，情景也会跟着变换。而那些大大小小的声音，在他耳边任何一道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奇怪的看了一眼那道白光，刚刚好像又变亮了一些。只是看了一眼，实在是晃眼的很，蓝曦臣便收回了视线，跟在了那帮少年身后去到了一处莲塘。

    他看着前面笑起来耀眼张扬的江澄，心情也不自觉轻快起来。然后就看见那帮少年一个一个脱了衣服跳下水去。

    蓝曦臣还没反应过来，那道白光嗖的一下也带着他飘了过去，蓝曦臣下意识就使了一个避水诀，等到自己在水上方飘着时，蓝曦臣才意识到，梦中的一切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这命盘上刻画过的痕迹，而自己只能旁观这早已经发生过的一切。

    ...

    “魏无羡，你行不行啊，哪有你这样拉人腿的。”

    “师妹，你可别污蔑我啊，我离你远着呢。”

    随着声音看着远方的魏无羡，江澄一愣，一头便扎进水里。就看见他们当中最小的一个师弟，不知道是不是前面追他们小腿跑的太厉害了，现在好像抽筋沉在水中浮不上来，一直在抱着他的腿。

    现在人已经快憋过去了，江澄吓了一跳，二话没说拉起人就朝岸边游去，其他人分散开了还在卖力的挖莲藕，那势必要得第一的架势拿出后，便没人注意到这边。

    等到江澄气喘吁吁的将人拉上岸时，才喘了一口气大喊一声：“ 别挖了！别挖了！！小师弟溺水了！”

    众人一回头，看着躺着的小师弟和正在给他渡气的江澄脑子一下就麻了，飞快的游回去，连手里的莲藕都没管。

    第一个游上岸的是那个胖胖的师弟，他离江澄最近，几乎是江澄喊出口，他就回身了。然后就是魏无羡，他平时的笑脸不见，此时严肃的看着江澄挤压小师弟的胸口。

    而后面的弟子也一个接一个的游上岸，个个脸色都不好看。他们想到这几天不小心落水的几个小孩都死了，看着地上孩子惨白的脸，无人说话，但年纪稍小的已经开始压抑着哭声哭了。

    “快回江家去叫医师过来！”

    魏无羡一上岸赶紧让胖师弟回江家。毕竟是半大的少年，看着只有年仅九岁的师弟闭眼的样子还是吓得不轻，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大人。

    蓝曦臣看着前面还欢声笑语的莲塘，此时死气沉沉，而其中少年江澄还在重复一次又一次的动作。

    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名少年青涩柔软的后背，不知道因为没穿上衣还是因为害怕，他在背对所有的人地方小幅度的发着抖。

    身旁的白光此时也奄奄的，刺眼的光渐渐淡了下来，蓝曦臣尽管知道江澄感受不到自己的触碰，但还是蹲下身用温暖的手心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他知道小师弟不会有事，因为自己小时候随叔父来云梦清谈会时，看见过这名弟子，虽然长大了不少，但是样貌几乎没什么变化。

    蓝曦臣将这些弟子挨着看了一遍，多多少少自己都是有点印象的，几乎每次云梦的清谈会，都是这些个江家门生站在码头接待，看起来，他们都是江家的亲眷子弟。

    魏无羡看着江澄自己也喘不过气了，赶紧把他拉开让他休息，自己开始给小师弟渡气。

    江澄自己都只是一个孩子，在水里呆了那么久，又拉着一个游上岸，早已经没有力气了，此时听话的让开了位置，给魏无羡腾出位置来。

    魏无羡不知道第几次附身给小师弟渡气时，几声咳水声打破了让人压抑的氛围，蓝曦臣看着周围一直憋着情绪的门生都大哭起来。

    少年江澄也没忍住，一把拉起小师弟，这堆少年人一会儿就抱成一团，蓝曦臣看着魏无羡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也流了眼泪，过后擦干，然后大笑起来也加入了熊抱团。

    原本哭的弟子们发泄完后也，不知谁起的头，突然大笑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去轻推小弟子的脑袋，边骂边笑，道吓死他们了，罚他今天回去洗各位师兄的臭袜子。

    原本还没清醒的小弟子，也一会儿跟着哭一会儿跟着笑，现在品到味了，只觉得后怕。抱着离他最近的一名弟子，看也不看就搂得死紧。

    小弟子这时突然就想到了上周，教书先生讲的一个成语叫‘劫后余生’，他一直不懂后面余生二字，直到现在，他看着抱在一起的师兄们，突然就福至心灵了——

    原来，是幸存下来的生命愿意同眼前人一起度过剩下的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