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人如蓝曦臣这般懂他了。

    江澄转过头去看蓝曦臣的脸，对方也刚好看向他，目光交汇的瞬间，江澄脱口而出：“蓝涣，等到此间事了，随我回江家吧。”

    我带你去见我的父母。

    后半句江澄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计划什么，尤其是在一切都尚未解决的时候，但是此时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让他忍不住想去对蓝曦臣许一个以后。

    蓝曦臣只是怔愣片刻，便笑着道好，那笑容不自觉也感染到了江澄，他含笑道：“那再唱一遍你方才唱的那歌吧...不对，这次我要听你用乐器吹的。”

    蓝曦臣笑着吻了一下江澄的眼睛。

    云散开。

    蓝曦臣拿出裂冰抵在了下唇，萧声空旷又清远如同吹拂着山间松柏。

    他的睫毛下垂，江澄一时看的入了迷。

    在蓝曦臣萧声中，他情不自禁的在心里对着蓝曦臣道：蓝涣，你可能不会知道，我有多庆幸自己能在羽翼丰满时遇见你，让我可以不必顾虑任何外在因素的去和你在一起。光是凭着这一点，我好像就已经开始原谅过去的种种了。

    ...

    二人堪堪要落到外城时，江澄在蓝曦臣身前咦了一声，不大，却刚好被风吹到蓝曦臣的耳边。

    蓝曦臣：“怎么了？”

    江澄眉头紧皱：“外城的尸体什么时候被搬出来了？”

    蓝曦臣闻言茫然片刻：“搬出来？”

    江澄拉了拉蓝曦臣的手：“你看下面，靠近城门的那儿是不是有个大坑。”

    蓝曦臣往下找寻片刻，终于见到了江澄口中的搬出来。

    坑里面全是堆积而成的尸体。

    蓝曦臣神色不明的道：“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江澄神色不虞道：“我们出来时，并没有看见这个坑，我们才离开几时，这一定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外城一定出事了，走！”

    蓝曦臣毫不犹豫的加速驶过上空，进入外城中时，江澄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他们快速落地，二人立即奔向巷口，却见到一地狼藉。

    江澄目光一顿，一一巡视过周围，却见本该收拾的妥帖温馨的小巷子，此时只剩下了一地的灰。

    蓝曦臣皱着眉心巡视周围，只见远处墙角的边上，露出来了一个粉色的裙摆。

    他碰了碰江澄的手背，随后提步走向了疑似藏了人的墙边。

    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捂着嘴蹲在地上，蓝曦臣走的悄无声息，入眼见到的就是她双眼蓄满了眼泪的模样。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她小声的惊呼出声，猛地站了起来。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地上响起。

    蓝曦臣的目光从对方惊惧的脸上，转移到了地下。

    纯白的玉佩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蓝曦臣等了片刻，见那小姑娘没有捡起的打算，于是俯身拾起了那玉佩，他心中不知想到什么，开口道：“小姑娘，这是你的东西吗？”

    他的声音无比温柔和煦，让原本惊慌失措的孩子慢慢平静下来，可能少女也被他的脸所吸引，她原本紧闭的嘴，微微张开：“是我的东西...”

    “能...还给我吗？”

    蓝曦臣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玉佩，微笑着递给了对方：“当然。”

    江澄在原地久久不见蓝曦臣回来，此时也走了过来，他一眼便见到了对方递东西的动作，于是抱着手靠在墙上看着二人，压着耐心道：“全都查看过了，没有留下什么线索，都被火烧干净了。”

    蓝曦臣闻言看向江澄身后，那原本被布置的温馨的巷子，此刻无比苍凉。

    一声微小的声音带着些许胆怯的响起：“你们是在找那个怀孕的大娘吗？”

    江澄闻言看了这孩子一眼，她并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可爱活泼，她的皮肤天生偏黑，瘦弱的肢体看起来十分营养不良，脏兮兮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干净的发亮。

    江澄看着她的眉眼有着些许熟悉，他微微蹲下身与对方平视：“对，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小姑娘睁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江澄，片刻的对视后，她又抬头望了一眼蓝曦臣，缓慢的点了一个头：“...被哥哥抓走了。”

    “是坏人，砸东西，放火。”

    童声稚嫩，夹带着的信息却让江澄手脚发凉，他一把握住幼女的窄肩，声音却有着一丝不被察觉的颤抖：“你说...谁是哥哥？”

    幼女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抖，眼眶立刻又红了，她断断续续道：“就是，就是白衣服的哥哥，我看见他把火棒丢在小帐子里了，起了好大的火。”

    阿闵...

    江澄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我还是救不了你吗？我还是改变不了这一切吗？

    蓝曦臣用力的握住江澄的肩膀，他理了理小孩说的大概内容，又对她道：“那，帐子里的大人，有人受伤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阿娘捂住我的眼睛，把我——”

    话还没说完，巷外的房中突然冲出一个妇人，一把将二人面前的孩子抱走，她发丝凌乱，疯疯癫癫道：“怎么又偷跑出来！？你不是害怕吗？不是害怕吗！？给我回屋待着！”

    “我不要！我不回去！里面有讨厌的人！！” 小孩手脚拼命挣扎，想要从大人手中挣脱，却再次被抱走。

    蓝曦臣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那妇人见到他像是见到什么豺狼虎豹，尖叫一声后，迅速回到屋内，将门狠狠一关。

    冷风袭来，江澄仿佛如坠冰窖。

    他呆呆的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喃喃道：“蓝涣，我们是不是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蓝曦臣轻轻的拍了拍江澄的头：“晚吟，现在说这还早了些。走，我们回徐府！”

    上空的结界不知为何没有关闭，二人御剑在空中，远远的对视一眼后，加速在徐府的上空落下。

    原本安静的让人感到压抑的徐府，此时格外吵闹，哭喊声，叫骂声，混合着让人反胃的血腥味传到了二人的耳鼻中。

    几乎是同时，二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后院药房奔去，离得越近，那冲天的血腥味也就越重。

    可奇怪的点也在蓝曦臣脑中浮现，从落地到现在，为何徐府一个仆从也没有？

    蓝曦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不着痕迹的看一眼江澄，只见他的额头上滚落了一两滴不易察觉汗珠。

    初冬的天是凉爽中夹着些许的寒意，可江澄还是出了薄汗，他内心焦灼不已。

    于阿闵，于万夫人一家。

    他怕恶魔重现，又怕恶魔其实一直都隐藏在他身边，而他不仅没有发现，还亲自将他带去了万家，换了一场灭顶之灾。

    家破人亡的滋味他受过了，可刚出世的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他们不该...不该有如此的人生。

    江澄手捏的咔咔作响，额上青筋暴起，如非不得已，他想，他会亲自杀了徐闵文。

    二人赶到院中，入目的艳红快要将江澄淹没。

    院中四处都是尸体，他们有的身着徐氏家服，有的却是紫衣卫，但更多的...蓝曦臣巡视一圈，全是没穿衣服的死人。

    血流成河不外乎此，江澄在一众血红中，瞥见了一抹白色身影，少年单手持剑，正正背对的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