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背后的手势早已准备好，却被蓝曦臣的话撩了个脸发烫，身后的动作也忘了收回去。

    河对面的江管事隐匿在人群之中，在看清江澄的手势后，赶紧对着身后的商贩挥手，随后，拥挤的人群再次听到了之前天上那阵熟悉的爆裂声。

    炸开，又坠落，绚烂无比。

    耀眼的如同蓝曦臣的眼睛，天上的烟花炸开的刚好，它落在水面的倒影中，又映在蓝曦臣望向江澄的瞳孔里。

    人群都在抬头寻找天上的烟火，唯有蓝曦臣低头吻住了自己的爱人。

    他似寒梅、梨花，蓝曦臣喜欢的一切都可以用来比作江澄。

    原以为对方寒凉无比，离得近了，香味满鼻间，细小的花瓣和柔软的荆刺也格外招人喜欢。

    四周都是吵闹声，上空的烟花只安静了几秒的空隙，随后再次爆开。

    而柳树外面的一切，江澄什么也听不清，他只能注意到蓝曦臣打在他脸上细微的呼吸声，只能听见他们唇齿交缠时，舌尖抵死缠绵的黏腻声。

    以及，他胸腔深处，快要炸裂的心跳声。

    他们躲在柳树的影子中，借着长长的垂柳，用最亲密的方式，诉着缠绵悱恻的爱意。

    天上的烟花还在炸开，江澄却已经踮累了脚，他揽着蓝曦臣的后背，迈上了一步石梯，与他齐平。随后，亲吻渐渐放缓，蓝曦臣一下又一下的啄着江澄的嘴角，才终于不舍的往后退了一步。

    二人额头抵着额头，彼此依靠，蓝曦臣捏了捏江澄的耳垂：“这一切都是你准备的？”

    江澄唇瓣被亲的嫣红，他闻言点点头，仿佛才想起什么，如梦初醒般的拉着蓝曦臣跑：“快跟我来，你还没好好看呢，一会儿没了！”

    他拉着蓝曦臣绕过粗壮的树干，踩上了一早准备在河边的商船。

    江澄一步跳上去，准备回头去拉人时，船身轻晃，蓝曦臣已跳在了他的身边。

    于是江澄按着他的肩膀坐在船板上，随后又不知从哪儿寻来一个毯子，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一会水上雾气上涨，你风寒刚好，还是再顾着一些身体。”

    他体贴的将自己又挨紧一点对方，天上的烟花仍旧未停下，一下又一下的闪着光亮，打在厚厚的船板上。

    江澄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周遭的船也渐渐朝着河边靠拢，好像大家都觉得站着看久了，不如去船上休息欣赏，于是今夜，船上的樵夫又多了一些收入。

    二人躺在船板上，望着天上绚烂的烟花，江澄忍不住伸手在空气中比划着烟花绽开的弧度。

    蓝曦臣也伸出了手，随他一起触摸着天空，他好奇道：“晚吟，你很喜欢烟花吗？”

    江澄耳尖很红，但是夜晚之中，谁也没看见。

    江澄嗯了一声：“今夜，尤其喜欢。”

    一个红红的点在天上飞起，却无人注意，直到红点越来越多，布满整个河边时，河船上的人都挨着坐起了身，朝着对面看去。

    江氏的弟子都在分发着孔明灯，递给百姓，说这是他们宗主吩咐的，大家一起放灯祈福。

    烟花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骤然的安静让耳朵有轻微的不适，江澄拉着蓝曦臣起来，灵力驱动船桨朝着河中心，无船之地驶去。

    岸边的孔明灯越来越多，都在聚气等着飞天的那一刻。

    百姓之中不知谁在八卦：“那八十八烟火礼炮，好像是成亲之夜才会放吧，云梦今夜有那家姑娘公子成亲了吗？”

    不知有谁搭腔：“谁知道呢，放到现在可不止八十八了吧，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在讨他心上人欢心呢，可真豪气！”

    又一人接道：“今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宗主真是破费了，还人手一个孔明灯，让我们祈福。”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孔明灯便有上涨的趋势，他立马举过头顶，等着手中的灯火朝天上飘去的那刻。

    江管事站在人群之外，听着百姓的话，只是抿嘴微笑，他看向河中心那只船，漆黑的河面上，好像那船上的人，也正在燃灯。

    江澄：“好了没有？” 他举起孔明灯。

    蓝曦臣收起火种：“好了，已经点燃了。”

    江澄笑嘻嘻的将另一面举向蓝曦臣：“一起拿着。”

    蓝曦臣站起身接过后，发现自己完全看不到江澄：“晚吟，要朝下拿一点吗，这个孔明灯做的太大，我看不到你了。”

    江澄手中正忙活着东西，他闻言头也不抬道：“我亲自糊的孔明灯，那自然和卖的不一样大，你现在看我干什么，一会儿它飞上去了，不就能看到了。”

    蓝曦臣好笑道：“好吧，但是这样我感觉我好像在和空气对话。”

    江澄终于打好了结：“哎，那我不站你对面了，我朝你那边去一点。”

    蓝曦臣轻轻勾唇：“那你过来吧。”

    江澄无奈只好移过去：“这样重心不会偏吗？”

    蓝曦臣：“不会，我举着呢，是平衡的。”

    江澄看向蓝曦臣：“你这抹额好像缠到衣襟里了。”

    蓝曦臣不得不低头：“那晚吟替我理出来吧，想来刚才躺在船板上时没注意掉进去了。”

    江澄上手捯饬了一会儿：“好了，抬头吧。”

    蓝曦臣轻轻晃了晃身后的抹额：“多谢晚吟。”

    江澄看了他一眼：“嗯，你再自己举会儿，我去对面看看油烧的怎么样了。”

    蓝曦臣好奇道：“你在这里不能看吗？”

    江澄一噎：“我，就去随便看看。” 不等蓝曦臣答话，他连忙绕到了另一边，随后确认蓝曦臣站的端端的，手也举的端端后，他矮下身去寻找刚才系上的东西，抬手又将手中的物什轻轻缠了上去。

    弄完一切后，他回到原位：“放在地上吧，让它自己聚气，我们把着它的平衡就行了。”

    蓝曦臣奇怪的看了江澄一眼：“你为何不敢看着我说话？”

    为什么？因为江澄觉得像老一辈的人一样，对着上天束发结缘，祈祷下辈子还能遇见是一件太过矫情的事，而他江晚吟，从来不做那般矫情之事。

    他不是示爱的胆小鬼，但有些难以启齿的心理作祟，江澄不愿意向蓝曦臣揭秘这隐晦的秘密。

    于是他强硬道：“我何时不敢看你。” 说着，立马抬眼瞥向蓝曦臣，眼中心虚一闪而过，但好在有黑夜做掩护，蓝曦臣好像并没有察觉什么。

    河边有人惊呼出声，他们循声看去，只见岸边的孔明灯一盏挨着一盏的朝着天上飞去，像无数灯火形成的河流，却只朝上流动。

    黑夜漫漫的云梦，此刻却灯火通明，天上地上的火光，让人不禁看呆了眼，只叹一句，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江澄仰着头看了一会儿，突然对着蓝曦臣道：“今夜没有星星，但现在有了。”

    话音刚落，他手下的孔明灯仿佛也争着要飞起，蓝曦臣感受到一点力后，笑着对江澄道：“那这颗最大的星星，便是天上的北极星了。”

    江澄也笑道：“嗯！”

    听说看到北极星的人，都不会迷路。

    那么，神啊，我亲手糊制的这颗星星，能不能送到你的身边？

    你若是收到了，记得仔细瞧瞧里面，那悬着的木牌和头发，是我下辈子还要遇见那人的羁绊。

    听说羁绊是如何也斩不断的。

    这辈子太短了，我舍不得他。

    你若同意，便让这盏孔明灯，毫无波澜的升起。

    然后让我下一世，还要遇到他。

    江澄放在孔明灯上的手，移到了蓝曦臣的手背上，随后他拉起他的手，轻轻放开了手下的东西。

    灯火照耀中，手心里的热源被另一个人的体温包裹，蓝曦臣看着船板上的孔明灯缓缓升起，在视线即将与孔明灯齐平时，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江澄站在蓝曦臣身前，踮起脚尖挡住他的视线，吻的温柔。

    他贴着蓝曦臣的唇，轻声道：“闭眼。”

    蓝曦臣睫毛轻动，随后揽住江澄，听话的阖上了眼。

    身后的孔明灯巨大无比，被风轻易改变不了方向，它直直的朝着上空飘去，一晃一晃的，随着那道光之河，一起朝着神明之地飞去。

    黑夜与灯火交错中，那盏巨大的孔明灯下，系着小小的木牌和几缕发丝。

    木牌轻轻被风吹转，发丝缠绕其中。

    上面有江澄亲笔写下的四字。

    “心许百年，澄心如愿。”

    他希望他和蓝曦臣，在百年之后，轮回之中，还能如愿再次相逢。

    永远太过须臾缥缈，江澄从来不信。

    而刚好他想要得也并不多，不过是和蓝曦臣的下一个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