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终于远离了夜的鼻腔,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初春寒意的空气,感觉肺部都为之一振。
住院的日子实在难熬,虽然陆浩行几乎每天都来,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但医院逼仄的空间还是让他感到窒息。
“感觉怎么样?总算出来了,憋坏了吧?”陆浩行接过夜的行李,一手自然地揽上他的肩膀,语气轻松愉悦。夜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触碰,轻咳一声:“好多了。”
陆浩行似乎没有察觉到夜的疏离,依旧热情地说着:“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味道绝了!保证你没吃过!”
夜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陆浩行挺拔的背影上,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这种异样的情感让他感到困惑和迷茫,就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的心头,理不清剪不断。
他从小就被猎鹰组织收养,残酷的训练和冰冷的杀戮占据了他全部的生活,感情于他而言,是奢侈品,更是累赘。
可陆浩行就像一束阳光,毫无预兆地照进了他阴暗的世界,让他冰冷的心脏开始有了温度,也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任务产生了动摇。
在私房菜馆雅致的包厢里,陆浩行点了满满一桌菜,珍馐佳肴,色香味俱全,都是夜平时没吃过的。他不停地给夜夹菜,“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夜有些心不在焉的,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菜,思绪飘忽不定。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里的食物,心思完全不在眼前的美味佳肴上。
“夜,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合胃口?”陆浩行注意到夜的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略带担忧地望着他,“还是身体不舒服?”
夜回过神,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眼神略微闪烁,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他想起自己悲惨的童年,父母被仇家杀害后,他像一只流浪的小兽,四处躲藏,饥寒交迫。
后来,他被猎鹰组织收养,开始了暗无天日的训练。在那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感情是多余的,软弱的。
他像一台冰冷无情的机器,精准而高效地执行每一个任务,大脑中没有一丝犹豫,行动上也从不失手,干净利落地解决所有目标。
可陆浩行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陆浩行的温柔、体贴,像春雨般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让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关怀的温暖,这种感觉陌生又让他沉迷,他开始贪恋这种温暖,贪恋陆浩行的笑容。
他对自己的任务产生了动摇,甚至开始厌恶自己杀手的身份。他想要摆脱猎鹰组织的控制,他想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他想和陆浩行在一起。
“我到底是怎么了?”夜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让他感到陌生又恐慌的感觉。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陆浩行的声音打断了夜的思绪,他关切地望着夜,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夜猛地回过神,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又迅速掩饰了自己的情绪,避开陆浩行关切的目光,语气淡淡地回道:“没什么。”
陆浩行也没有追问,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继续给夜夹菜,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多吃点,你太瘦了。”
夜没有拒绝,默默地吃着陆浩行夹给他的菜,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名状。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陆浩行产生感情,他是一个杀手,一个冷血无情的机器,感情对他而言是致命的弱点。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像飞蛾扑火般,明知是危险的陷阱,却依然义无反顾地沉沦下去,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离开餐厅后,陆浩行送夜回家。夜的住处是一栋普通的公寓,不大,但很干净整洁,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谢谢你送我回来。”夜站在门口,语气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身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陆浩行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夜的肩膀,语气温柔,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
关上门的那一刻,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力地靠在门上,缓缓滑落到地上。
他双手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压抑的哭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像受伤的小兽般,无助而绝望。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害怕自己的感情会暴露,会连累陆浩行,更害怕自己会再次失去一个重要的人。
在猎鹰组织的残酷训练中,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学会了伪装自己,学会了像一台机器般执行任务。
陆浩行的出现像一把温柔的刀,无声无息地撬开了他原本坚固的伪装,在他冰冷的心脏上凿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缝,开始融化他那颗冰封已久的心。
他不想再继续执行这项该死的任务了,他根本不想伤害陆浩行,他只想守护他,保护他,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给他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
如果他选择脱离组织,背叛猎鹰,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无休止的追杀,他将永无宁日。
而组织为了完成任务,一定会派出更强大的杀手,到那时,陆浩行面对的危险将会更大,甚至危及生命。
夜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思绪万千。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要么继续执行任务,杀了陆浩行,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要么脱离猎鹰,背叛他曾经誓死效忠的组织,从此隐姓埋名,切断所有联系,过着颠沛流离、亡命天涯的日子,永远活在追杀的阴影之下。
这条路,无论走向哪一头,都铺满了荆棘,鲜血淋漓地等待着他。要么选择背叛,承受组织无休止的追杀和永无宁日的逃亡;
要么选择忠诚,亲手杀死那个让他心动的男人,承受锥心刺骨的痛苦和无尽的折磨。
“操!”夜狠狠地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碎。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
“不行,我下不了手!”夜痛苦地低吼,狠狠地捶打着墙壁,指关节破裂,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我不能杀他,”夜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决绝,“我做不到。”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就算这条路走到最后是死路,我也要走下去。”夜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