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怀夕最漂亮
作者:穗岁安   地里长出了人命,全因姑娘会浇水最新章节     
    清风明月,满天星斗。

    连续晴了好些日子,东樵子把南山观的尸体全部送到后山掩埋了,如今,庙观里好好规整了一番,倒是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用木板拼的床,破旧的树根当茶几,磨得光滑的石头当凳子,当中那个破陶罐汩汩地冒着热气,卤货的香味在庙观里蔓延开来。

    东樵子肚子咕咕直叫,一脸嫌弃地看着怀夕:“你上辈子是猪吗?吃了半陶罐粟米了,又吃这么荤腥的卤货,这里是庙观,当心打扰了天尊的清净。”

    怀夕用一块破布包着陶罐上的器耳,一手拿着筷子起身,走到神龛前,只见神龛上空无一物,只有几块破陶片:“这里供的哪一位天尊,怎地连神像都没有?”

    东樵子嘟囔了两声:“神像?如今满大雍都找不出一尊神像了,现在只有佛像,没有神像。”

    怀夕一边仰头看着破败的庙观,一边吃着卤货,点了点头:“哦!”

    东樵子撇了撇嘴,本来还想继续说的,也没了兴致,手上端着用树叶盛着的粟米饭,垂头吃了起来。

    坐在一旁吃着粟米饭的豆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怀夕,轻声说:“怀夕姑娘,今日我听说谢三公子阖家都要搬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怀夕吃了最后一块卤货,连里面的汤水都喝了,最后还舔了舔嘴巴:“哦!”

    “切!没志气!”东樵子气不过,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要是我,先杀了那负心汉再说,何故自寻短见,由得恶人升官发财,美人在怀?”

    怀夕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豆子:“你见到谢三的媳妇了?有我漂亮吗?”

    豆子立马摇了摇头。

    怀夕突然一笑,又摸了两把自己的脸,得意洋洋地说:“没我漂亮,说什么美人在怀,啧啧啧!”

    “我是没有见过谢三公子的媳妇。”豆子说道。

    怀夕突然面色一沉。

    豆子吓得身子一缩。

    怀夕抬步恶狠狠地上前,双手捂着豆子的脸一阵揉搓:“记住了,以后不论谁问起,都是我怀夕最漂亮,天下无敌的漂亮!”

    豆子忙不迭地点头,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怀夕姑娘真的生气了呢。

    “哼!”东樵子在一旁吃着粟米饭,嚼得咯吱直响。

    怀夕却浑然不在意,和衣躺在木板床上,悠闲地翘着脚,鞋尖一晃一晃的:“豆子吃完饭,把罐子洗了,再把茶几上的草煮了喝。”

    “是,怀夕姑娘!”豆子赶忙把最后一口粟米塞到嘴里。

    东樵子看着茶几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草,根上还带着泥土,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想起豆子前些天来南山观时,全身皮包骨,眼下发青,嘴唇发紫,已是将死之相,竟然被怀夕塞了一把土到肚子里就活了。

    豆子把怀夕的话奉为圭臬,屁颠颠地就去洗陶罐煮草去了。

    东樵子撇了撇嘴:“你倒是舒服,如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当起大小姐了。”

    怀夕侧过头看着他:“你也别闲着了,去把衣裳去洗了。”

    东樵子气愤不已:“我才不洗,那衣裳都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哦?真的不洗吗?”

    “不洗不洗就不洗!”

    “哼。”怀夕嘴角一抹诡笑:“那你放在房梁上的三个铜板就是我的了。”

    东樵子骇然地睁大了眼睛,腾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怀夕的目光由上到下扫视了他一番:“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东樵子不禁缩了缩脖子,这个怀夕,一双眼睛似是能看到人的五脏六腑一般,可恶自己被她拿捏了命脉,只能一边嘟囔一边往外走:“洗就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

    怀夕扬了扬眉,什么都没有说,躺在木板床上,翘着腿,双手枕在脑后,透过屋顶的窟窿看着天上的星星,这人间,倒是比祂想得有趣,不论是粟米,还是饼子,就是果子和卤货也好吃。

    人,也有趣!

    山中不知岁月,怀夕每日不是睡觉就是吃吃喝喝,东樵子觉得自己肯定是遇到了克星,不论自己把吃食藏到哪里,她的狗鼻子都能找到,一想到自己被她收刮得一干二净,他的眉毛胡子就直掉,如今已经深秋了,没有了粮食,冬日里该怎么过啊?

    豆子每日山上山下的跑,像老鼠一样,好不容易搜罗了好东西,就送到山上给怀夕吃。天气越发的冷了,豆子今日得了十几粒花生,还有两块点心,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了起来,就准备出城上山,突然身后传来小乞丐的哭声。

    “豆子,豆子!快去喊王大哥,八狗哥要死了。”小乞丐们抬着满身尘土的八狗跑回来了,一边叫一边跑。

    豆子看到八狗脑袋破了一个洞,正往外一直流血,他拔腿就往卤货铺子跑去,到了门口,气喘吁吁地说:“王大哥,八狗要死了。”

    天气冷了,路上的人少了,为了节约烛火,王全都是早早就收摊,此时,刚忙活完,就听到豆子在门口喊。

    “出了什么事?”王全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

    豆子的小短腿跟着他:“不知道,我看到八狗的脑袋上有碗口大的洞。”

    王全心中一沉:“碗口大?”

    卤货铺子离城墙处并不远,城墙那里有一个凹处,上面有顶,乞儿们就窝在那里,算是一个落脚处。

    当王全赶到时,八狗躺在一堆稻草上,那血把稻草都染红了,触目惊心:“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年纪稍小的乞儿看到王全,哇地哭了出来:“谢府的流水席办了半月了,明日就要走了,八狗哥就想去寻些泔水,那谢府家大业大,难不成一点泔水也当宝吗?不就是欺负我们无父无母,无人撑腰。厨房的朱大头直接用他那把大铁勺敲在八狗哥的脑袋上,还大骂八狗哥是贼!”

    王全的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犹豫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走,去妙仁堂!”

    乞儿们俱是目瞪口呆,脸上挂着眼泪,鼻下满是鼻涕:“妙仁堂的孙老头是个黑心大夫......”

    乞儿们从来没有去过医馆,他们的命不值钱。

    王全却已经俯身把八狗抱了起来,迈起长腿往妙仁堂去了,乞儿们见状,都跟着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