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笼罩着整个房间。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凝重。
房间里突然间变得异常安静，甚至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清晰听见。
除了叶向天泡茶时那细微的水流声，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声响打破这片寂静。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唐啸杰心生恐惧，他下意识地紧闭双唇，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此刻，哪怕只是轻微的呼吸声也显得格外突兀。
甘中华则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深深的回忆之中，那些曾经的旧时光如同电影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放映。
往昔岁月中的点点滴滴、欢笑与泪水、成功和失败……一一浮现在他眼前。
叶向天依旧保持着沉默，熟练地完成了泡茶的工序后。
他默不作声地将一杯泡好的上等红茶轻轻地推到了甘中华的面前。
接着，他便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甘中华的反应。
一旁的孙常务也同样安安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甘中华似乎终于从遥远的回忆中被缓缓拉扯回到现实。
他的目光，渐渐聚焦在面前那杯色泽红润的茶汤之上，整个人却仍有些发愣，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思绪飘飞间，他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
那时的他，也曾像如今的叶向天这般，小心翼翼地将一杯精心泡制的茶汤推到老首长的面前。
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静静地等候着老首长的评价。
“好。”
甘中华轻轻地吐出了这个简单而又饱含深意的字眼。
话音刚落，他缓缓伸出手，稳稳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先是轻柔地将其放置于鼻尖下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情感受着那股久违的熟悉味道。
刹那间，过往的三十几年光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如此清晰，宛如刚刚发生过一般，近在咫尺。
“真有你的啊！”
甘中华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再次开口。
语气中透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
“也许就如同这世间万物所呈现的那般，一切皆逃不过因果循环之理。”
他的这番话听起来颇有几分高深莫测之感。
此时，叶向天抬头望了一眼客厅里那挂钟上不断转动的指针。
轻声开口道：“甘叔叔，您瞧，时间也不早啦，我跟啸杰今儿个还得赶回去呢。等过了年，我再来探望您。”
说罢，他身旁一直坐立不安、如坐针毡的唐啸杰，赶忙向他投来了一道充满感激的目光。
听到这话，甘中华缓缓放下手中那杯尚有余温的香茗，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
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追问道：“这么着急就要走啊？你们今晚就得回去么？”
叶向天连忙点了点头，态度恭敬有加地回答道：“是啊，甘叔叔，我们早就订好了今晚返回沪市的航班。”
“既然如此……”
甘中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然后动作娴熟地重新开始泡茶。
只见他手法行云流水般地完成一连三泡，随后将那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倒进一个保温杯内。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站在一旁的唐啸杰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甘中华竟然要亲自送客，这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要知道，不仅是他唐啸杰知晓，就连整个圈子里的人都清楚得很，甘中华向来是不会送人出门的。
不管对方是谁，哪怕是上级部门的大领导莅临视察工作后离开，他也是绝不相送的。
此时，只见孙常务满脸笑容地拿起那杯刚刚泡好、还冒着热气的香茶，开口说道：“甘市，今晚我正好没什么要紧事儿，要不这样吧，我也和你一块儿去送送小天。
毕竟老是在这里白吃白喝的，多少也得表示一下我的心意嘛。”
说完，孙常务摆出一副无论如何也要去送行的架势。
而甘中华则不紧不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顺手穿上一件外套，语气平和地回应道：“行啦，咱们赶紧出发吧，免得耽误了航班时间。”
看到这一幕，唐啸杰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居然连常务大人都主动要求一同前去送行，而且还是送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叶向天。
哎呀妈呀，这叶向天可真是够有面子的啊！这还让不让其他人活啦？
唐啸杰心里暗自嘀咕着。
两辆黑色轿车宛如两条游弋的黑龙，缓缓地驶出了家属大院那宽敞而安静的大门。
坐在驾驶座上的唐啸杰，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额头微微渗出汗水，就连掌心也早已被紧张的情绪所浸湿。
“小天啊，过了后天，这个年就算彻底过完喽。”
甘中华率先打破车内略显沉闷的气氛，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
尽管如此，还是不难听出话语之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叶向天坐在副驾驶位上，目光始终凝视着前方，连头都未曾回一下。
便毫不犹豫地应道：“放心吧，甘叔叔！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项目方面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我最近一直在忙活沪市那边的事务呢，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
您看，沪市这会儿天气不错，非常适合施工，等再过段日子，到五月份以后，咱们这儿也正好能够顺利开工啦！”
甘中华微微一笑，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小子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故作镇定地说道：“哟呵，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狡猾了？看来我还真得亲自跑一趟沪市，好好瞧瞧你到底弄成啥样了！”
其实，甘中华对于叶向天在沪市的具体情况知之甚少，甚至不清楚他到底拥有多少产业和业务。
但凭他对叶向天的了解，这小子向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总喜欢折腾些新鲜玩意儿出来。
事情应该不会小。
“好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正好等着交换生宿舍那边完工呢，到时候还得麻烦甘叔叔您亲自过去瞧瞧，看看咱们钢城这些交换生展现出来的全新精神风貌。
大家可都眼巴巴盼着您能抽空过来瞅瞅他们呢。
要是有了您给他们加油鼓劲，这帮学生肯定会加倍努力学习，日后必定能够成长为建设伟大祖国的栋梁之才啊！”
听到这话，甘中华脸上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多出了几分活泼与亲切。
他笑着打趣道：“嘿哟，你这小子，啥时候嘴巴变得这么甜、这么会说话啦？”
紧接着，甘中华话锋一转，又追问道：“沪市那边也有不少自行车厂吧，跟咱们这边生产的自行车相比，有没有出现一些新的变化啊？”
对于这个问题，叶向天心里自然明白甘中华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点明道：“甘叔叔，要说起变化嘛，其实现在大家不都还是在吃大锅饭嘛。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口锅到底啥时候会被砸掉而已，要么就是关心究竟该由谁来把它砸掉，以及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砸掉。”
听完叶向天这番直言不讳的话语，甘中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愈发好奇起来。
连忙追问：“那依你之见，针对目前这种情况，可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吗？”
说着，他的眼神犹如一道闪电般迅速地朝着旁边站着的孙常务身上扫去。
此次，孙常务可是当着众人的面立下了军令状，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圆满完成钢城五金公司的改制问题。
这个军令状可不是随便立的，它代表着责任、压力和无尽的挑战。
孙常务感激地点点头，认真地听着。
“依我之见，咱们得先着眼于市场需求来考虑。
当前国内的自行车行业早已趋于饱和状态，除非不断推陈出新、更替换代，否则恐怕难有太大的突破和发展空间。
之前我在图书馆查阅过不少国外相关资料，那些交通发达的国家，无一例外都是坚定地走上了立体交通的发展道路。”
叶向天又一次把责任归咎给了图书馆，说不定连交通大学这次也要无辜躺枪充当一下背锅侠呢。
毋庸置疑，自行车行业未来必然会逐步朝着摩托车行业转型升级，而最终归宿大概率会是电动自行车领域。
以上便是叶向天内心的构想与思路。
不过谈到汽车嘛，目前来说显然还未到最佳时机。毕竟钢刚城暂时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此时贸然提及汽车产业着实有些不太现实。
待叶向天阐述完自身的观点后，甘中华旋即追问道：“照您这么讲，那自行车厂若要改制的话，就只能去生产摩托车了。
但是据我所知，当下许多地区都正在大力兴建摩托车厂，如此一来，市场竞争势必异常激烈。
那么直接建设汽车厂是否可行呢？”
听到这话，叶向天瞬间警觉起来，目光犀利地扫了一眼甘中华，心中暗自思忖道：莫非也听闻了自己打算在沪市投资建设汽车厂的消息不成？
那不过是自己设下的一个局罢了。
只是为了吸引任晓霖的注意力，同时为了圈地皮而已。
叶向天有些骑虎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