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袭墨绿色劲装若青松骤然拔地而起,倏尔化为利剑。
剑尖所向,直指云海。
寒意涔涔,锐烈刚硬。
云海一愣,随即缓缓站了起来。
双眸和陆瑾瑜的双眸相对,他眼底多了几分无奈:“二公子何必这般倔?”
陆瑾瑜冷笑:“这是倔吗?这是原则问题!云海,我临王府上至我父王,下至门房护卫,各个都是铁血好儿郎!我们绝对不会在南浔人的问题上做出半点妥协!”
“要打便打!要杀便杀!想让我放过那些南浔人,不可能!”这谈话也不必要继续下去了,陆瑾瑜拉着沈清婼转身就想走。
擒贼先擒王,他们十几个人只要把云海真正擒住了便是!
云海此前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是为了表示他对他们的善意,也是故意放低姿态,想要让这场谈话顺利进行下去的。现在见陆瑾瑜态度这么坚决,当即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掌风一出,把楚丑等人打出门外,随即长臂一捞,直接把沈清婼从陆瑾瑜身上拖拽过来,大掌紧紧扣着她的肩膀头,重重把她按到了座位上。
云海这才冷眼看向矗立门口,脸色难看至极的陆瑾瑜:“二公子,我是诚心诚意想和你和谈的。”
“那些人虽然确实是南浔的血脉,但自幼便被我带来了武院。他们的吃喝用度和北辰一般无二,所教所学也是我北辰的教育理念。也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杀人夺命的事儿。难道仅仅因为他们身体里流的是南浔人的血,便要被你这般敌视,这般赶尽杀绝吗?”
“陆瑾瑜,爱无国界!他们也都只是这乱世中的可怜人而已!”云海大师动了怒。
吹胡子瞪眼的,他按在沈清婼的肩膀头上的手也蓦然用力。
沈清婼只觉得她肩头上仿佛压了一座寒山。
左肩微微塌了下去。
沈清婼的脸色也变得雪白一片。
陆瑾瑜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攥成了拳头。
他怒视云海,沉声道:“放开她!”
“大师既然是有大爱之人,尚且还能怜悯那些南浔人,怎的,现在却要去伤害一个无辜之人吗?”
陆瑾瑜步步紧逼,眸光直勾勾落在云海的脸上,他边走边问:“大师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可笑至极?”
云海大师冷笑:“和二公子有关的人,如何能称的上无辜?”
他下巴朝门口处努了努,似笑非笑道:“更别提,外头那些人可都是因她才被迷昏的!”
“那些人都是北辰人,二公子身为皇帝最疼爱的侄子都想不管不顾了,我又为何要顾及那么多?”云海大师质问的理直气壮的。
陆瑾瑜一噎,随即冷笑着反问道:“也就是说,大师是保定那些南浔人了?”
“大师是北辰人吧?你一个北辰人却要如此拼命的保护那些南浔,怎的,你是想叛国?”
云海大师:“……”胡子剧烈的抖索两下,他没好气的瞪向陆瑾瑜,咬牙切齿的道:“二公子若非要说我叛国,那老衲也无话可说!不过二公子可掂量好了,瞧咱们若真动起手来,到底是那边损失更大!”
“那肯定是我们这边的损失大啊!”门外被一掌打的趔趄倒地的楚丑刚刚站了起来。他揉揉被打的痛极的胸口,下意识的在心底接了一句。
抬头正看到楚辰瞪大望着他的眼睛。
那难以置信的眼神,让楚丑心里的震惊都少了几分。
楚辰已经凑过来楚丑身边,激动的问道:“丑哥,他这么厉害,你刚才是怎么捆住他的?”
楚辰刚才是跟着陆瑾瑜离开去武院的,回来便看到楚丑扭拽着被捆的云海——可这会儿楚丑怎么显得这么弱了?
楚丑脸黑了黑,没好气的道:“刚才是弟兄们一起帮忙的!”可他心里也知道,云海先前是隐藏实力了!
不——不是隐藏!他刚才是压根儿就没有反抗!
这般看来,云海大师确实是诚心和他们和谈的,甚至在猜出他们会在粮食中下药后,还配合了他们。
楚丑陡的有些蔫了。
他们根本不是云海大师的对手。
陆瑾瑜也很意外。他知道云海实力强大,但他没想到他竟强大到如此地步!
但他也绝不会如此退缩的——只是这样未免太对不起沈清婼——他终究还是把她也拉进了这无边深渊之中。
陆瑾瑜脸色黑沉如墨。
云海大师也毫不让步。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
沈清婼清冷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她看向云海,直言问道:“大师何以对武院学子们的感情那么深?当真只是因为他们都是你带回来的可怜人吗?”
云海大师脸上的戾气消散了些,重重点头道:“是。他们都是我带回来的,或是父母双亡,或是身体孱弱的可怜人。”
“我带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还小——有的连肚子都填不饱,有的被人欺负,打的浑身是伤。那时候,我没想过他们到底是那个国家的人。我只知道他们都是孩子,都是可怜的孩子!”
云海大师放开了沈清婼,坐到了她身旁的凳子上,抬眼望着陆瑾瑜,脸色有几分颓然悲悯道:“我佛讲究慈悲为怀。我游走四方,更知道大爱无疆。那么小的孩子,活都活不下去了,难道还要因为他是南浔人而见死不救吗?”
“我做不到!所以我都带回来了。我承诺他们会让他们好好活着,承诺他们,只要坚持不断的努力,终有一天,这天下会变成太平的人间!”
“但我想要的是太平,不是让他们去做无谓的牺牲!他们是我带回来的,他们都说我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我又如何不对他们负责?”云海慷慨激昂一番,又眉目阴沉的看向了陆瑾瑜,“所以二公子,我才不惜违反了皇贵妃的要求,想着要以你命换他们的命的!”
“若能不流血便和平,又为何非要固执己见的做一些无谓的坚持?”云海大师说的话仿若一把把的冷刀子,扎的陆瑾瑜心脏骤疼的。
他冷笑着反问:“既如此,你又为何不和南淳峰说这话?既如此,你又为何非要听皇贵妃的命令?既如此,他们身上又如何会有南浔人的标记?”
一连三句问话落下,陆瑾瑜狠狠摔了下胳膊,没好气的冲着云海大师道:“你嘴上说着什么大爱无疆,说什么他们没做伤天害理,杀人夺命之事,可他们难道没去护着康先生吗?没有去帮助康县令吗?”
“老秃驴,很多事情不是你没有直接做便无罪的!康县令鱼肉百姓,胡作非为,仗的不就是皇贵妃的势吗?仗的不就是他们武院那些人吗?”
“你若真是大爱无私,又为何要偏帮偏向于他们,还不是因为他们是你带回来的,你便觉得他们千般万般好了!”
“可事实当真是如此吗?他们身上如果没有南浔的标记,我们又为何会追杀到此?他们如果不放出食人蜂,我们又为何会如此耿耿于怀?”
陆瑾瑜越说越恼火。
“你又算是什么大师?不过是虚伪至极的自私自利之人!”陆瑾瑜口无遮拦的怒吼道。
天地俱静。
外边楚丑和楚辰面面相觑后都不约而同的冲到门边,等着云海一出手便和他打起来!
沈清婼也有点怕。
陆瑾瑜失控了——提起南浔人来,他便容易失控。可现在不是在红阳村,她也没法过去安慰他啊——
沈清婼担忧的看向他。
眼眶赤红,身子微颤,拳头紧握——他冷冷的望着云海大师,似是下一刻便能不顾一切后果的扑上去和他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