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以为，他的高中生涯可能就会在平淡、紧凑、压力满满中度过，只是很多事都出乎他的预料。

    下午五点，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间。

    金世雄面色凝重地把周衍叫到了一楼，周衍远远就看到熟悉的面孔——刑侦支队-隋队。

    当他们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边上两名警察迅速上前，挡住周衍的身子，

    周衍被带离了学校。

    出于当事人还是学生的考虑，帽子叔叔办案会稍微收着点，没有众目睽睽直接大嚷。

    饶是如此，帽子叔叔的威力依然不可小觑，所有学生开始议论纷纷，学校无大事，周衍自然成为了所有学生的议论对象。

    只是对于重点中学而言，再大的新闻，也只是学习之余的调剂品。

    ……

    东海市敏行区公安局，刑侦一队，审讯室。

    黑色的吸音墙面，昏白的灯光，一张简单的四方桌，两名审讯员。

    他们正对的嫌疑人正是周衍。

    一墙之隔，隋队和郭局长在监控室里，透过监控画面，正看着已经半边身子佝偻着瘫在座位上的周衍。

    “你确定和这小孩儿有关？”郭局长质问的语气问着隋队。

    “还不确定。”隋队轻佻的语气。

    但又补充道：“但是这小孩儿脱不了干系。”

    郭局长摘下帽子，“说你的理由。”

    小马是个好捧哏， 此时在一旁献宝似地拿出了“证据”。

    隋队“英明”地看着监控镜头下，无助搓着手指的周衍。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有时候只是有预谋的精心策划罢了。巧合可以是一次、两次、解释不了三次、四次。”

    随队指着小马献上来的文件。

    “2月18号，林漫瑶母女被绑架撞车的街头十字路口，绑匪当时撞车后为什么会躲进单向出口的便利店？当我们进入现场的时候，绑匪已经全部昏死在地上，现场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又那么凑巧，便利店的监控被会被番茄酱糊住，就刚好前后两分钟。”

    “作为一个高三的学生，他没有去上课，而是请假了一周，还在旁边的炸鸡店打工，番茄酱还能和撒在监控上的一样！他碰巧在绑匪既定的路线上？又或者兼职和学生的身份只是一层保护色！”

    “第一次，是巧合可以理解。”

    “第二次，同样是林漫瑶的女儿欧阳雪被绑架，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时候，只有他看到了，并且报案。”

    “我们都知道，许多案件的报案人往往有很大概率就是作案人、参与者。”

    “在欧阳雪被绑架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我们就接到了欧阳雪的电话，她被人解救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获救的，又是谁干的，怎么办到？”

    “能够不暴露身份，还能救人的，只能是绑匪内部的人，还需要一个第一时间知道情况的，能通风报信的人。”

    隋队耸耸肩。

    “最重要的是那条短信，”

    隋队指着从移动营业厅打来的信息接入记录。

    “我查过了，这个手机号码，是嫌疑人在当天晚上快十点钟的时候刚刚办的新手机卡。”

    郭局插话到：“所以他注册这张卡做什么用呢？”

    “我们查了信号记录，这个新号码只在当天晚上12点发出过一条短信，是给林漫瑶的手机号码发送的，之后就不再有信号接入的记录了。”

    “他的短信里说，那栋别墅里有夹层，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们警察几天前上门搜查过都没找到，一个从未出入过华星帝墅的学生，又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还有这个，”隋队随即拉出了一张纸，是一份租赁合同的复印件。

    “嫌疑人租住的房子，房东的名字叫赖大雨，他的儿子叫赖小坤，也就是2月26日晚， 在东海市一中校门口带头闹事的主犯赖小坤，当天已经拘了。”

    随后他又笑着补充：“刚才另外补充一点，这小子还对林漫瑶的女儿是有点歪心思的，刚才那小姑娘也提到，这小孩儿经常放学跟踪她，目的不明。”

    郭局长点点头，“合理的推断，继续！”

    “所以……”隋队用笔尖敲着桌子，“我从来不相信巧合，他对整个事件都是知情的。而且……”

    “他有很大的概率是参与过几次的绑架。”

    “比如说，很多人以为超市没有后门，其实不对，它有窗户，超市的天窗排气口没有安装排气扇，那里的位置不小，进出不算难。”

    隋队拿出一张照片，恰好能拍到超市内侧窗的照片，如果周衍看到，他肯定也会惊讶，这正好是他当时进到超市的方式。

    “窗户很小位置也比较高，出口也在社区另一面，这个位置，一般人确实也不会往这儿去想，但是如果这些绑匪一开始就把这里作为逃生的通道，那就合理了。”

    捧哏小马此时从旁拿出照片，说到：“我们调查了这个窗户，从灰尘来看，确实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隋队：“所以我大胆推断他们本来就是认识的，这个周衍，大概率就是接应的人，当然，他是学生，也不会给他安排多重的活儿，大概率是负责踩点或者接应的小角色。”

    “不然警觉性这么高的绑匪不至于只是被陌生的小孩儿打倒，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学生凭什么能打倒三个绑匪，所以有且只有在他们不设防的情况下，背后甩闷棍。”

    郭局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周衍先是参与了绑架，然后又反水救人？”

    “也许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被绑架的是这对母女，他之所以会改了主意救人，大概率是因为这个小姑娘。”

    小马适时说话：“嗯，这小孩儿喜欢这小姑娘呗。”

    郭局提出疑问：“那，现场的三个受害者怎么都说没看到人呢？”

    “角度问题，所有人质都是面对大门，背对天窗，这里还有货架挡着。这，就是机会。”

    郭局此时说到：“要不要再把三个绑匪提审一遍？”

    “审过了。”隋队揉着太阳穴，“不过显然被人交代过了，一句话都不肯说。”

    郭局沉思了一会儿道：“他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至于吗？”

    隋队继续道：“郭局，按您的要求，不能主观办案的！我们不预设立场，但是郭局，从另一个角度说，三教九流不都是从学生开始的吗？”

    隋队一抹自信的微笑，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可惜，目前确实还没有证据，但是，有件事或许能侧面佐证我的猜想，”

    “在笔录过程中，以我的经验判断，这个林漫瑶在说谎，至少我能肯定，第一次被绑架的时候，她见过现场救人的人，她在隐瞒，至于为什么隐瞒，多半和这个周衍有关系。”

    “我们在市一中不远的‘有间咖啡屋’外面街道调取的监控录像，周衍和林漫瑶有过接触，且不止一次。”

    此时周衍应该感慨，幸好咖啡屋内的监控录像被林漫瑶删除了，

    不然看到林漫瑶塞了个大红包给自己，那就更洗不干净了？但是路上的监控林漫瑶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都抹干净。

    “还有这条短信，一开始我以为，能轻松获取绑匪的信息，再秘密通知林漫瑶的，应该是林漫瑶派的卧底，或者说是商业间谍，但是从结果来，但是或许我想的有所偏差。”隋队笃定地道。

    “这个周衍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他是一个怎样的角色身份去传递信息，这都有很大的疑问。”

    “整个案件中，能联通两边信息的，只有他，所以我大胆假设，这个周衍有可能是双面间谍，两头通吃。”

    郭局皱眉深思，“你说的这些都是猜想，没有证据吗？”

    隋队轻松地道：“郭局，办案嘛，凡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没证据所以不更要审的嘛。”

    郭局疑惑到：“赖小坤呢？这溜子都进去多少次了，这回怎么说？”

    这时小马插嘴：“刚审完，认罪了，他说2月26号晚上是周衍指使他干的，对，他是这么说的。”

    隋队耸耸肩，显然他也不相信这货能说出什么真话，满嘴的胡说八道。

    郭局长点着头。

    周衍如果听到这话，估计是要大无语的，他连赖小坤是谁都不知道，反而成指使的人了。

    小马随即补充道：“郭局，两个小时前，林漫瑶的女儿欧阳雪录口供的时候说，昨天晚上她的母亲和嫌疑人周衍也有过接触，还……还类似有金钱交易，至少了给了张银行卡，随后就是周衍给林漫瑶发了短信。”

    “林漫瑶那边呢？”郭局长问。

    “刚打了电话，医院说还在昏迷，一有消息会通知我们。”小马举着手机。

    郭局点点头，他对隋队的办案能力一直是很信赖的，这是他手下一号干将。

    “听说最近这个林漫瑶也不安分。”

    “是的，”隋队回答：“林漫瑶在今天下午带着二十几个人，把她弟弟的家给抄了，不过救出了被他弟林为营非法拘禁的张秋生，这张秋生也是藏着一肚子的事，被非法拘禁两个月了，现在也在医院休养，过两天状态好些了就去提审。”

    郭局问：“那林为营呢？认栽？”

    “抓了。”隋队搓搓额头。“按非法禁锢罪给抓的，毕竟人是在他房子里找到的。不过这家伙也是死不承认，只说是手下的人干的，他自己好几个月都不住那边了。剩下的事一概不说，就等律师，估计是拿他没办法。”

    “跟紧点，总有头绪，在我的辖区明目张胆作案，还一次又一次，不把我们东海市警察局放眼里啊。”

    隋队道：“都是老油条，加起来案底一沓厚。”

    郭局长点点头：“这件事你负责跟到底，有结果了立刻和我说。”

    说着，郭局长转头离开了监控室内。

    离开前，他回头又补充了一句，“听说，这小孩儿高三了？该审审，该判判，但是如果真和他没关系，能放就早点放了。”

    隋队没有回答，只简单敬了一个礼，目送郭局长的离开。

    “小马，”隋队指着监控。“什么进度了？”

    “隋队，这小孩儿是啥也没说，一个都不承认，”

    “嗯？”隋队眼睛一斜。

    “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