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欧阳雪和周衍赶到中海市医院的时候，林为营已经被推到了太平间。

    出事的时间是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也就是和欧阳雪打完电话之后不久。

    出事的地点是在他新买的家里，死因是被锐器割喉，呼吸停滞而死，他在垂死挣扎的时候打了助手的电话，但是助手赶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警方的回答是：案件目前仍在稽查中。

    林为营的结婚没几年就离婚了，前妻现在带着他们的儿子也来了现场。

    他还有个儿子，小男孩儿五六岁，对于自己爸爸的过世其实是有概念的，但是因为和林为营不太亲近的缘故吧，之前在抢救室门口的时候还在嘻嘻哈哈，完全没有丧父的感觉。

    不过这会儿亲眼见到自己的爸爸躺在太平间里，情绪也莫名地悲伤起来，导致门外的周衍也能听到凄惨的哭声。

    林为营的前妻身材火辣，妆容浓厚，挎着昂贵的包，大半夜还戴着墨镜，还穿着高跟鞋和短裙，正不知道在哪个夜场刚玩好回家。

    欧阳雪不喜欢这个前舅妈，顺带着和自己这个血缘关系的表弟也不熟，但是他们也都是舅舅的至亲，此时也由他们领自己进了太平间里。

    打电话通知欧阳雪来的也是这位不太熟的舅妈，她还不知道两个家庭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是出于情分，通知了欧阳雪一家，只是能来的只有欧阳雪。

    欧阳雪大哭着进了太平间，周衍没有跟着，那道门看着很普通，但是隔绝着生死，周衍心底也有些怵的。

    坐在太平间门口的铁制长凳上，周衍不合时宜地打着哈欠，

    睡得晚，起得早，高考的疲劳还没完全消化。

    太平间的门口不远是一个拐角，周衍望去，4个人正站着聊天，他定睛一看，其中的两位他看着有一些眼熟，那是……

    林漫瑶当时给他发的照片里见过的。

    站着的一位吊儿郎当的阔少，周衍还能从她身上闻到一些还未化开的酒气，油润的头发，黑色衬衫敞开三个扣子，带着一丝匪气，就差把有钱有势写在脸上了。

    ——他是秦峰，东海市有名的秦少。

    周衍正好往边上一瞥，正好面对他这个不知为何的怪笑，看得周衍汗毛倒立，这人就是电视剧里的坏蛋吧，不去演戏太可惜了，这本色出演能拿影帝了。

    其中没见过面的两位中，年长的那位已经60岁了，头发灰色中泛着白，他是秦立海，山河集团的总裁，也是秦峰的爸爸。

    一旁西装革履的郑绍林律师一直站在秦立海身侧，退后半步，恭恭敬敬地提着公文袋。

    “陈总，关于接下来与贵公司的合作都拜托给你了，林总这走的太早，天妒英才啊。”

    秦立海亲切地握住一名三十岁左右青年的手，是陈晨，现在富海集团的会计，林漫瑶给的照片里面见过。

    陈晨谦恭地微微弯着腰，“一定一定，有秦少在，一切肯定都能顺利的。”

    “陈总，”秦少勾搭上陈晨的肩膀，“事情交给你我还是放心的，有什么事，找我，或者找老郑，什么事儿都给你摆平。”

    郑绍林听到秦峰介绍自己，也颔首向陈晨表示。

    陈晨诚惶诚恐的模样，“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秦少和郑律师，二位别嫌我烦。”

    秦峰嫌弃地拍着身上的衣服，道：“那差不多我们先回去了，困……这大半夜的。”

    几人交换着信息，还说着一些商业上的事，无非就哪块地规划合作，建设什么项目，周衍很努力在听了，但是很多他并听不懂，不一会儿便散场了。

    富海集团在欧阳富去世之后，一直是由林为营掌舵的，这才小半年过去，林为营也出了事，新的主事人又成了陈晨，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几个月。

    过了十来分钟，欧阳雪出太平间的门。

    那豆大的泪珠像是不要钱一样直往下掉。

    周衍起身想安慰一下欧阳雪，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离世的至亲不是自己家的，想感同身受是很难的。

    欧阳雪哭着，实在难受至极，连着周衍也看着心疼了。

    半年的时间，父亲离世，母亲入狱，如今舅舅也不幸遇害，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出事了，巨大的精神打击之下，欧阳雪情绪彻底崩溃，就在太平间的门口，嚎啕大哭。

    在人情最为冷漠的医院，大半夜听见什么声音都有，没有人觉得奇怪，也没有人关心。

    周衍也不劝慰，只是给了欧阳雪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让她能伏着，舒服一些。

    也许是哭得累了，不一会儿，欧阳雪靠在周衍的肩头，缓缓睡了过去。

    周衍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欧阳雪的泪水打湿了，但是他不敢动，保持着一个姿势，尽可能地让这个女孩儿多躺会儿吧。

    大医院里，即使是后半夜也是人来人往，有家属、护工、医生、警察、等等，人来了一茬又一茬。

    欧阳雪也是睡睡醒醒，直到窗户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此时，欧阳雪的舅妈走了过来，

    周衍轻轻推着欧阳雪的手臂，让她醒来，她倒是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在周衍的肩膀上睡着。

    欧阳雪红着脸，

    “对不起，”她小声地对着周衍道。

    “小雪，”欧阳雪的舅妈一屁股坐到长椅上，差点翘起另一侧的周衍，这一下让欧阳雪没了困意。

    “困死了，这大半夜的出这档子事，我这腰都疼了，一会儿你看着点你表弟。”

    欧阳雪问：“他人呢？”

    “在里面躺着呢，他爸旁边的床上。”

    欧阳雪愤怒地道：“你把表弟一个人丢在太平间的床上睡觉？”

    欧阳雪的舅妈理所当然地道：“那不然呢？也是床，都是给人躺的，小孩子不懂这些，困了就让他睡会儿，再说了，孩子大了我也抱不动。”

    “他还是你亲儿子吗？”欧阳雪生气地起身，她走进太平间里，把表弟抱了出来。

    小孩儿倒是睡的老实，呢喃一下又接着睡了。

    欧阳雪力气小，周衍赶忙接过小孩儿，抱到了旁边无人的位置上让他躺平来。

    “小雪，你舅舅的事儿太突然，我准备花点钱找专业的人来处理了，你同意吧？”

    欧阳雪生气地撇过头不想看她。

    “你看你表弟这么小，我照顾他都来不及，哪里能弄得好你舅舅的事，你也知道，我这是前妻，这要是我主事了，别人都以为我是丧偶呢。不然，你有空你来操持一下也行，他是你亲舅舅，你办事我肯定放心。”

    “那就我来。”

    欧阳雪硬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