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在这个副本的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月,距离他们进入这个副本也将近四个月。任务的理论进度是不断推进的,任务的实际进度是分毫未涨的。
乍一看,还以为他们虚度了三分之一的任务时间呢。虽然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也确实过得非常悠闲。
这段时间一切岁月静好,除了最开始突然传来的A城基地覆灭的噩耗,其他地方均无大事发生,仿佛A城那危险的前兆只是上天对人类开的小小玩笑,末世还是他们所熟悉的样子,没有任何未知生物会来撼动人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新秩序。
王耀六人偶尔也会在阿尔法基地像其他异能者那样,接点在基地外捕捉和猎杀变异动物的任务,或者出去找变异丧尸掏点晶核,然后去休市市中心的交易商城兑换物资保证他们的生活质量。
当然,他们出门的真正目的是在外面把房车放出来,在里面做点好的改善伙食。毕竟要是在基地里长期吃太好的话,他们一行人会变得像其他玩家那般显眼。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下一任丧尸王的消息。我看之前它们不是出现得挺勤的吗?我们可是要一年杀俩的,按照这速度,我们的终极目标副本核心好像只能被迫放弃了。”阿尔弗雷德坐在沙发卡座那里搅拌着自己杯子里的咖啡,焦香逸散在车内。
弗朗西斯靠着洗菜池旁边,手里轻轻摇晃着杯中宝石红的轻柔液体,微波在透明的杯壁上一次次荡起,像是小小的浪花一遍遍抚摸玻璃海滩。
“应该快了,最近基地来了很多新人,他们大部分都是终于跋山涉水赶来的玩家。人聚齐了,目标总要出现的。”
王耀在和亚瑟玩五子棋,画在本子上的那种。一张纸画满了代表他俩棋子的圈圈叉叉,如果填满了棋盘,那就让亚瑟用魔法抹除痕迹重新再来。
“根据萨拉的预言,剩下的两个丧尸王应该是会主动到阿尔法基地来。要么人家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要么就是已经潜入基地内了。反正出去满世界找肯定是找不到的,我们也只能留在这里等着。”
亚瑟看着自己又被堵上的四颗路,比常人略粗的眉毛皱成一团,不免腹诽道:你这家伙眼睛要不要这么尖?适当放水破局不好吗?我们这都重启棋盘三次了,连续平局,一分都没得到!
“我记得吉姆提过萨拉的精神力屏障因为她自身的特殊以及利用了芭芭多利亚里面的晶核,是可以筛选出病毒感染者的。新来的人还要经过萨拉本人的检查才能被允许进入基地,如果丧尸王能伪装潜伏进来,只能说明要么萨拉没那么厉害,要么就是她故意的了。”
王耀仿佛听见了亚瑟的心里话,抬头瞥了一眼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自己都不放水,就别说我了。
伊万坐在阿尔弗雷德对面的位置,无聊到滚着一颗漂亮的淡蓝色晶核玩来打发时间。
“说不定哦。她的本意就是要晶核,如果新诞生的丧尸王自己出现,她也是可能会放对方进来的。刚好玩家基本都在基地,加上阿尔法本身的异能者,它一出现就直接开打,周围又没有其他变异丧尸做护卫,拿晶核应该很方便。反正牺牲的人她不在乎。”
“可是还差两颗莲子,就算这位能取到手,阿尔法基地经此一战肯定也算报废了,最后一颗怎么办?”正坐在车尾床上给莉莉安编头发的马修提出疑问,“除非萨拉自信最后那颗能和这颗同时拿到手,或者时间差不大,而且她自己就能解决。”
此言一出,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伊万的晶核滚到了桌下,阿尔弗雷德搅咖啡的手顿住,弗朗西斯杯中的红酒不再摇晃,王耀和亚瑟手里的笔停下,心中的棋盘被打乱。
王耀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萨拉的精神力屏障能利用丧尸王晶核来初步筛选病毒感染者本身就很奇怪。虽然在副本中晶核的使用确实广泛,但那可是病毒母体,再加上她对芭芭多利亚诡异的推崇……”
“她本身就可以是第十二颗莲子。不,按照时间,她其实是第一颗才对,只是没有把自己的晶核放入莲蓬。她的责任是让其他莲子回归。”阿尔弗雷德替王耀说完他们无形中达成的共识。
亚瑟眉头微蹙,突然有一点想不通,“可是,按照我们之前接触许已了解的大致情况,他所遇见的丧尸王都是年纪不一的孩子,我们也推测这些丧尸王其实就是被副本利用的‘家园’中再次诞生的玩家们,是‘银河’曾经的成员。”
“嗯,上个丧尸王就是八九岁的孩子。说来基地最近好像也没来什么小孩。”伊万颔首。
弗朗西斯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萨拉可是少女的模样,未必成年了哦。姜远的笔记本里,八年前的萨拉就以少女形态出现了,那剪下来的报纸上有她的身影,哥哥看着好像跟现在差别不大。”
“那个,先生们,”马修忽然想起什么,对五人说,“虽然基地没有小孩子进来,但有个跟萨拉看起来相差不大的东方少女,而且她目前就在教堂跟着萨拉。我记得是叫文青青。”
这一提醒,几人想起前几天在公共食堂看见的跟在萨拉身边的女孩。由于当时以为丧尸王会是比较小的那种孩子,就没往她身上想。
“其实哥哥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但看脸又完全没印象。”弗朗西斯说到这个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记人的能力出了问题,“如果之前有遇见过那样可爱的少女,哥哥一定会有深刻的印象。奇怪,明明之前的少女孟和哥哥就一眼认出来了。”
阿尔弗雷德对这个倒是没觉得多奇怪,“我们去过不少幸存者基地,说不准之前在哪个里面遥遥看过一眼呢?”
“那孩子还挺有礼貌的,见人会打招呼,笑得也温柔。从许已的说法来看,以前的丧尸王没这么像正常人,如果是她,这简直可以说是完美伪装。A城不会就是这么攻破的吧?”王耀想到不久前没了的那个基地。
伊万朝弗朗西斯指了指驾驶室,“总之,我们先回基地看看,再找许已多了解一下之前的丧尸王,如果能确定的话,我们就可以准备行动了。”
弗朗西斯将洗干净的酒杯放回橱柜,下车绕到驾驶室,王耀直接从通舱的窗口爬了过来。黑色的豪华房车再次在荒漠中驰骋起来。
“话说,我们第一次来赛特荒漠的时候,休市附近埋伏了很多变异丧尸。如果萨拉是丧尸王,我好像就明白游戏是从哪里调过来的怪物攻击我们了。”王耀一边展开地图,一边道,“萨拉知道吗?游戏动了她的护卫。”
后面车厢的亚瑟靠在沙发背上,想到最近返回的异能小队几乎都在休市附近遭遇好几只变异丧尸的攻击,就连他们几个也遇见了几次上门送晶核的。
“这算是又一个证据吧。休市和赛特荒漠的变异丧尸确实无缘无故多了起来。”
伊万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一成不变的景色,“或许是因为决战就要来了。两个丧尸王聚首,芭芭多利亚对丧尸肯定也有吸引力,自然就多了。”
在距离基地有段距离的时候,几人下车换成在基地租的普通吉普才再次启程。
许已因为A城基地的事一直很萎靡,给他们开门的时候依旧一脸憔悴。听到王耀他们拜访的理由,虽然自己精神不足,但还是怀着对丧尸王的恨意,非常耐心地说了自己这三次遇见的丧尸王的情况。
“你们问这么详细,是有什么消息了吗?萨拉说了丧尸王的位置?”许已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瞬间坐直身子,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六个。
王耀微微摇头,“只是我们的个人猜测。算是有怀疑对象。”
“是谁?!请务必告诉我!拜托了!”
王耀他们虽然与陆伯言几人只有短短的一面之缘,但印象还不错,也知道许已想要干什么。但是暴露文青青可以,萨拉得暂时先隐藏隐藏。
文青青的死活,萨拉并不在乎,反正她们的结局都是要交出晶核给芭芭多利亚。但对玩家而言,萨拉比起文青青多了一份重要性,她是任务交付对象,而且如果打草惊蛇,恐怕会坏事。
“文青青。我们通过特殊的方法推断出她有很大嫌疑。”王耀模糊带过理由,只说结果,“她要是丧尸王伪装成正常人进入A城基地,那边没人能发现,而且最近受伤的异能者越来越多,阿尔法基地附近的变异丧尸数量不断增加,甚至学会合作袭击人类。”
“但萨拉确认过,她没有被……”
许已原本反驳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他想起了萨拉说的话,黑夜已经到了,比以往更快,让自己待在基地。
不是没有可能,如果萨拉知道文青青的身份,如果她有意包庇……基地现在多了很多新的异能者,大家的目的都是丧尸王。萨拉要是想利用他们瓮中捉鳖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会对基地造成巨大损失,尤其是异能者方面。
她为什么要放敌人进来……难道她另有计谋,却完全没考虑过基地的人吗?那首领呢?他清楚萨拉的打算吗?
“对,文青青来自A城,虽然她说自己在那夜前就已经离开了,但谁知道真相呢?”
许已脑海中闪过那天见到的文青青,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完全是冷漠的。他捏紧拳头,一股火气窜起,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的胸口发胀、发痛。
离开许已家,六人回到他们的房子,他们基本已经能确定。文青青能和A城串联上,身份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伊万想起之前被忽略的点,语气里多了点哀伤,“丧尸王是,那萨拉也会是。”
虽然这话没头没尾,但身边的五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正如芭芭多利亚名字里隐藏的线索,十二颗莲子都并非副本本身就设定好的Npc,全部是外来者,孩子是上天赠予父母的礼物。换到这个副本里,礼物一词变了味,芭芭多利亚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份外来者的“特别礼物”呢?只不过这份礼物异常的危险,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死亡。
“让芭芭多利亚盛开,又要快速毁灭它,我们需要了解更多的资料。”亚瑟抱胸分析道。
阿尔弗雷德眼睛一转,有了主意,“姜远作为首领肯定知道得更多,他不一定都记在笔记本上。我们不如今晚就去问问他?”
“可以,就算是威逼利诱,也要让他吐出点有用的线索。”伊万露出微笑。
弗朗西斯也赞同这个想法,“他是爱自己的女儿的,但他的女儿不仅仅是他的女儿,还是曾经的一名玩家,是被禁锢的灵魂。”
许已在王耀几人走后收拾好东西来到教堂。
文青青正一边用异能放出干净的水,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芭芭多利亚。萨拉则在一旁坐着,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闭着眼,不知道是在祷告还是冥想。
许已用想带着文青青出基地锻炼异能力的理由叫走了她,就连在基地大门面对吉姆时,这理由也说得通。
全程萨拉都没有睁开眼看他们,更没有说一句话。仅是在教堂就剩下自己时,才缓缓睁开眼,盯着前方的芭芭多利亚发呆。
“玛西亚……”
挣扎的情绪在浅褐色眼睛中一闪而过,脱口而出的名字没有了后续,双眼又恢复到空无的状态,随后翻涌出狂热,再次陷入对芭芭多利亚的沉迷。
“双月悬挂黑夜,母亲苏醒之时,我们将重生在风暴之眼。”
许已带着文青青开车离开了阿尔法基地。车向着明暗相接的地平线驶去,带着决绝将被精神力屏障笼罩的巨大建筑抛在身后。
天空已经暗淡,一轮古铜色的弯月斜挂在上面,边缘的光晕仿佛是被稀释过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