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赐婚
作者:六弓刀   扒墙脚的女御史最新章节     
    易禾实在想不通。

    她甚至连桓清源长什么样都不太记得。

    只知道她长于丹青,还得了司马瞻的盛赞。

    整场雅集会下来,他们两人半个眼神都没对上。

    情愫因何而生?

    “陛下,这定是昌伯侯的诡计……”

    “哦?”

    司马策挑挑眉:“你且说说,是何诡计?”

    易禾愤言:“他、他想挑拨陛下同微臣的关系。”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觉得心虚,昌伯侯若真要挑拨,必定是挑拨陛下跟殿下的关系。

    或者是陛下和门阀的关系。

    她一无实权,二无朋党,有什么可值得挑拨的。

    司马策没有立时驳她,只是自案前起身,径自走到她面前。

    因她垂首,只能看到官帽上的笼巾。

    “抬起头来。”

    易禾微微抬头,由于陛下身量颇高,只能看见他胸前的一块团型龙纹。

    还能听到一道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其实朕也有些疑惑,王弟有身份才干,卫凌有家世样貌,为何清源偏偏倾心于你?”

    易禾心道,不止是您,我也想知道啊。

    总不会因为我是个断袖。

    “朕是说,朕从来没见过易卿着常服的样子,许是别有一番风致。”

    易禾颔首:“陛下明察,当日也是着的官衣。”

    常服有什么可看的?

    席上那些褒衣博带披发跣足,动辄袒腹露膀子的,哪一个中看。

    司马策的眼神在她脸上停了许久,转身时留下最后一瞥,只道:“来人,设座赐茶。”

    易禾哪里敢落座,一会儿磕头的时候多不方便。

    “微臣还是站着吧。”

    “这么说,易卿是不想答应这门亲事了?昌伯侯的家世难道配你不上?”

    “微臣惶恐,不敢高攀昌伯侯。”

    “那别人呢?”

    易禾有点懵,哪个别人?

    “雅集会上有没有看上别人?”

    “没有。”

    “如此……”

    陛下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他同司马瞻一样,面上总是一副云山雾罩的神色,让人半分也琢磨不透。

    可一句没看上,恐怕不够断了陛下的念想。

    事已至此,也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陛下是不是忘了,微臣是个断袖啊!”

    情急之下,她竟然扯了扯自己袖子。

    难道还不明显吗?

    她何时同女子有过绯闻?

    司马策笑笑:“你这个断袖,是只断在象姑南院的小倌身上?”

    易禾又一懵。

    陛下今日也是奇了,话头总在这上头打转。

    不过自己是个断袖的事,昌伯侯不会不知,又如何不会在意?

    除非是南风馆那几个小倌走漏了什么消息。

    幸好陛下也没有难为,只抬了抬手:“喝茶吧。”

    易禾不敢再推辞,将案上的狮峰老井端了起来。

    这茶产自狮峰山麓,用龙鸿泉的井水冲泡,甚是难得,据说陛下从不轻易赏人。

    若她拒了,唯恐陛下不悦。

    “方才你说,朕替昌伯侯桓锏主张一桩婚事,将有助于社稷。”

    易禾呆住,就说听话不能听半截,现在可是作茧自缚了。

    “陛下若替昌伯侯赐婚,确实可以笼络一二,但是话又说回来……”

    “话已经说不回来了。”

    易禾心里一紧,撩了官袍摆缘就要下跪,却忘了手里还端着一盏茶。

    这茶水才呈上来片刻,也就将将落了滚,被她这么一颠,洒了些许出来。

    司马策眼见着她莹如葱根的指节瞬间就红作一片。

    易禾双眉紧蹙,硬是咬着牙将茶盏稳稳端住了,又郑重放回案上。

    官体要紧,官体要紧。

    不能失仪,不能失仪。

    “那请陛下赐微臣死罪,微臣此生绝不娶妻。”

    她若非义正言辞地明确拒绝,恐怕之后陛下一直会拿此事与她理论。

    倒不如来个痛快。

    司马策几欲开口,想知道她是因为着急还是方才被烫狠了。

    不然为何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似泣非泣,氤氲着扯不断地愁绪。

    不娶便不娶吧,何必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

    此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易禾的膝盖和脖子都开始酸痛。

    “你起来吧。”

    “微臣不敢。”

    “你想没想过,如果朕拒绝了昌伯侯,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易禾伏地,轻声道:“赋税悬欠、官帑亏饷,昌伯侯怀恨在心,勾结朋党作奸犯科,轻则祸乱朝纲,重则……倾覆王朝。”

    言毕她又一叩首:“微臣死罪。”

    司马策看着她袖中露出通红的指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易卿所言极是,只不过在极端之下,还有中间。”

    易禾蓦地抬头,她不知道这种事如何还能折中。

    无非就是赐婚和拒婚。

    除非陛下赌上一赌,赌昌伯侯这次的奏疏也并非真心,仍是试探。

    或许陛下再复一次“允”字,昌伯侯自己就老实了。

    但万一他这次来真的,陛下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自然,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你且退下吧,容朕再想想……”

    易禾起身,见司马策倚在案后阖了双眼,似乎是不想再说话。

    ……

    娄中贵照例在殿外候着。

    他见易禾出来时,失魂落魄形容恍惚。

    便没有多问,只悄悄进了御书房伺候。

    陛下果然也是一副忧思之状。

    他心中了然一二,开始收拾小案上剩下的半杯残茗。

    “放那儿吧,别收了。”

    “是。”

    “你先出去。”

    “是。”

    娄中贵躬身悄悄退了。

    司马策踱下阶来,偌大个御书房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午时。

    娄中贵来请午膳,发觉陛下已经恢复了神色。

    顿时觉得心下宽松不少。

    “午膳就在里间用吧。”

    “是。”

    “今夜召淑妃侍寝。”

    “哎,遵旨。”

    娄中贵一迭声应着,难得陛下心情不好时,还能回应侍寝的事,这也算替他免了不少的盘问。

    陛下自登基之后,整日顾着励精图治,一向不大爱去后宫走动。

    不但太后皇后要紧盯着他问责,连常侍大人也时不时过问一句。

    要是每天的差事都像今天这么好当就舒坦了。

    娄中贵一高兴,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想起上午没收拾完的茶盏,准备一道收了。

    走到案前却愣住。

    茶呢?

    他明明记得,半晌的时候还有大半盏茶水在这搁着。

    这会儿只剩了一个空盏。

    别是谁见这狮峰老井稀罕,给偷偷喝了吧。

    陛下没有赏赐的饮食,若是被偷吃偷喝偷拿,都是要掉脑袋的。

    他端着空盏紧走两步出了书房,召来几个当值的太监宫女。

    “你们今天谁去御书房伺候了?”

    几人都纷纷摇头。

    他这厢正纳闷着,远远看见同在御前侍奉的范轶走来。

    娄中贵朝他招招手:“今日御书房的茶水,是你上的?”

    范轶道:“回中贵,是奴婢上的。”

    “那你去时,易大人可在?”

    “在呢,不在那茶可是赏给谁?”

    “那大人走后,你没进去给偷喝了吧?”

    范轶立马严肃起来:“中贵如何冤枉人,奴婢奉完茶就去太后宫里了,这不刚回来么?”

    “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范轶凑上来贴着他的耳朵:“陛下今日是不是召的淑妃娘娘侍寝?”

    娄中贵瞪大双眼:“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