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五胡乱华
作者:六弓刀   扒墙脚的女御史最新章节     
    易沣一生为大晋殚精竭虑,临了却买了个细作入府。

    倘若他还在世,怕是自请致仕都不够,要在太极殿上当庭触柱才能明志。

    想到此处,易禾不由为父亲掬了一把同情之泪。

    她再看有诚,突然觉得有些释然。

    天地恒常,时运多幻。

    此间中人,料想无人可以幸免。

    “我还有一事不明,不知你是匈奴?鲜卑?还是羯人?”

    有诚笑而不答。

    易禾也笑着摇了摇头:“你那些死士是羯人,你定是匈奴吧?”

    羯人高鼻多须,从来都是给匈奴的贵族做奴隶驱使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养出这么多死士的原因。

    “或许我该叫你一声独鹿单于。”

    “不,似乎年纪不对。”

    有诚又笑了:“你当真从未疑过我吗?”

    ……

    易禾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以往只当他野性难驯,想来他是不甘心为她所役吧。

    七年光阴,够她从六品太祝晋为三品太常,却不够她勘破一个身边人。

    “自然疑过。”

    “何时?”

    “总有许多年了,最后一次,是司马靖死的时候。”

    “司马靖的死与我无关。”

    “我知道与你无关,你怎么会帮着陛下对付敌党,是那日夜半我面完圣出宫,曾问了你一句,方才进宫的是哪位亲王。”

    有诚坐在马背上沉思了片刻。

    “是了,当时我说的是,另一个亲王出不得门,因为他在家等着出殡。”

    易禾点头:“陛下召我入宫时,司马靖刚刚咽气,王府就算是急送讣告,也不会先送到太常第,你那日一直在宫外候着我,这个消息本不该知道的。”

    “哈哈哈……”

    有诚笑得前仰后合。

    “百密一疏,所以,你是故意试探我的了?”

    易禾也陪着他笑:“如你所说,大晋能驾六乘犊车的,只有两个亲王,我虽然不识司马瞻,但也不会错认成司马靖。”

    有诚从马背上俯下身子,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

    “你有这么一对洞若观火的双眼,不该只委顿在大晋朝廷做个费力不讨好的礼官,不如你跟我去了,封你做我麾下的大当户。”

    “可比太常卿官大么?”

    “没有,你们大晋的士族,讲究州乡贵望,把那些个虚名浮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我,只要军权就够了。”

    易禾替他叹了一声:“所以,你这次没能杀了司马瞻,回去还有一席之地吗?”

    他在自己身边蛰伏七年,听得最多的就是她抱怨上值辛苦,虽说也参与过一些紧要事,但从头到尾的却一样没有。

    今天行刺司马瞻,显见着是得不了手了。

    “哪里话,这事本就当徐徐图之,司马瞻若是这么容易死,早在雁门关时就被黄沙覆面了。”

    “不过……此人确实是个百年不遇的将才,算无遗策兵不留行,难得模样还生得如珠似玉,回头你转告他,若有朝一日我与他对列城头兵戎相见,他不必废一兵一卒,只要将这张脸许我,我就送他百年和平。”

    他的几个手下听了这番话,也随着哄笑道:

    “哈哈哈哈……也去告诉你们大晋皇帝,以后还打什么仗,不如将自己送来和亲,换你大晋百年不倒。”

    易禾淡淡点头,不露声色。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你附耳过来。”

    有诚知道她身上没功夫,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是以丝毫未有防备。

    “洗耳恭听。”

    易禾看他,笑着将袖中藏了半天的短剑送进他的胸口。

    这柄剑上也刻着图腾,是方才她从那个死士的尸体上摸到的。

    “文官虽重虚名,但也不容你亵渎我大晋皇室,践踏我大晋国土。”

    ……

    有诚伏在马背上,吐出大口鲜血。

    易禾的脖子上已经架满了一圈长枪短戟。

    这位年轻的首领此时气若游丝,已经抬不起头来,勉力吩咐手下道:“放了他,若他死了,司马策明日就要发兵来犯……”

    易禾冷笑:“知道怕就好。”

    “最后一句……他日……我直入建康,一定亲手擒你。”

    ……

    几人护了他离开后,易禾不知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

    心里实在有个催人泪下的滋味。

    可是风太疾了,刮得她要出不出的眼泪,到底还是没滴下来。

    直到看见司马瞻安然回来,她又察觉鼻子有些微微发酸。

    仿佛有些明白,为何司马瞻有个残虐嗜杀的恶名。

    身处乱世,你若比别人狠得少一成,那你保命的胜算就弱三分。

    经此一事,她又得了些在朝堂上学不到的经验。

    ……

    司马瞻还在等她回话,手里不紧不慢地捏着一盏越窑青瓷。

    易禾能闻到绍兴茶的香气。

    “他是细作的事,下官此前并不知道。”

    “是从未疑过,还是不敢细思?”

    易禾一怔,竟不想被他一语说中了心事。

    实在是这个时候的司马瞻,也想起了一桩旧事。

    三年前的一个夜里,他欲发兵突袭,明明已经秣马蓐食,做足了起兵的准备,但临到城头却发现逾百匹良驹莫名倒地抽搐,余下的也大多精神萎靡,一夹马腹就一泻千里。

    一场运筹帷幄,变成了溃不成军。

    那日一役,损失了西北军四千余精兵。

    将士们堵上自己的身子做了肉盾,才换来他死里逃生的机会。

    回到帐中,他将麾下的首将提来,同他商议对策。

    久等不至,他便阖了眼先歇了。

    只乏极闭目的功夫,察觉到一个人影走到他身后。

    手里执着一把寒璧剑。

    寒璧是柄短剑,以执者歃血闻名。

    歃血者,守信不悔。

    它是父皇所赠,自己又送给了这位麾下的同袍。

    司马瞻突然睁开眼,笑道:“你来了,本王方才睡着了。”

    ……

    第二日子时,他又带了两万将士夜袭敌寨。

    在城头叫阵前,他问策马立于身旁的同袍。

    “你说,是你手中的寒璧更快,还是本王的紫电更疾?”

    同袍道:“属下以为,利其器不如悍其技。”

    “说得没错,不只是悍其技,更要窥其细,昨日就是本王大意了。”

    言毕,他挥出紫电,在马背上将其人斩首。

    随后带领两万轻骑杀进毫无防备的敌营大寨。

    由此,也落下一个阵前斩将的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