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死不足惜
作者:六弓刀   扒墙脚的女御史最新章节     
    易禾不知道陛下笑个什么意思。

    只是庆幸他这回没有癫得太久。

    “是朕在一本书里看到,若对断袖以此试探,可知真假。”

    “是谁给陛下找来的这种混账书?”

    “忘了。”

    “微臣也想看看。”

    司马策被问住,半晌答:“你是不是忘了君臣之仪?”

    ……

    君臣之仪她自然不敢忘,只是这话在陛下口中说出来,就有十分的荒唐。

    “你过来。”

    司马策在案前朝她招了招手,易禾疾步上前。

    就知道陛下召她,不是来跟她插科打诨的。

    “朕想将你手下的白青挪个地方。”

    易禾笑笑,上次太常寺走水,水火律令后来写了一封奏疏呈报到御前。

    她那日特意交代了要将白青的功劳记上一笔。

    看来这一笔也记在了陛下心里。

    “陛下欲遣他去何处?”

    “易卿可替朕参详一番。”

    司马策说完,将手伸去案边。

    陛下案上一直放着一幅六国边防图,奏疏批完了的时候,他就会看看这张图。

    奏疏批也批不完的时候,他还是会看看这张图。

    然后再重新埋头政事。

    此刻,他揭了这地图,从底下摸出一张小册来。

    易禾低头一看,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从大司农到籍田、太仓二令,再往后是钟渊、范轶、荀数、谢聃……

    上上下下约有几十人。

    这些名字无一例外都被陛下用朱笔圈了起来。

    后面还缀着几个,尚未画名。

    司马策见易禾看着这份小册神色有变,忙将它抽回来瞧了一眼。

    随后又慌张地用衣袖将它压在案上。

    “朕拿错了。”

    他正要揭开地图的另一角,易禾伸出手将它盖住。

    “陛下,微臣不想看另一册。”

    司马策闭了闭眼,面上有些颓然:“朕真的拿错了。”

    易禾也真的不想看那册对的,她现在只想问清楚一件事。

    “石赟他怎么了?陛下为何想要杀他?”

    ……

    易禾知道,这句话问出来才叫罔顾君臣之仪。

    可是陛下却没问她的不是。

    反而执起朱笔,将笔尖对上石赟的名字。

    “既然易卿都看见了,朕……”

    易禾两步绕到案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袖子。

    司马策只微微看了她一眼,将袖子甩了甩,又重新提了笔。

    易禾直接抓了他的手腕。

    司马策偏头瞧她:“易卿,朕提醒你,这是大逆之罪。”

    ……

    “求陛下饶他一命。”

    易禾没有松手,反而将另一只手也攀上去,抓得更紧。

    司马策被她一晃,眼睁睁看着一滴朱墨化在了石赟的名字上。

    他叹口气:“你先松开朕。”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易禾仍旧扒着他的手:“求陛下开恩。”

    她知道,只要这支朱笔画上去,石赟必死无疑。

    ……

    “若朕定要他死呢?”

    “微臣也冒死上谏,望陛下成全。”

    “好,确是朕的好臣工。”

    她果然惹恼了陛下。

    司马策伸出手,将易禾官帽上的垂緌一把扯下。

    又极其粗鲁的将她唯一的一枝束发簪子拔下掷地。

    一头乌油油的青丝倾泻而下。

    司马策直勾勾看着她,久立不言。

    易禾心如擂鼓,她从未想到陛下的怒意发作的如此之快。

    卸冠脱簪对一个礼官来说是奇耻大辱。

    若非下一步就被下狱,万万不会遭此对待。

    她眼里噙着泪,忙松了手欲行大礼。

    司马策却不给她求饶的机会,一把攥了她的手腕,拽了人就往书房后头的内间走去。

    ……

    御书房的内室易禾虽未去过,但也知道那里有案有榻,有香有茶,是陛下午歇或者小憩的地方。

    是以她心中十分惶恐。

    短短十几步路,脑中已是百转千回。

    陛下若非也是个断袖,那就是堪破了她的身份。

    无论哪一条败露,莫说要救石赟,恐怕自己也没命再出来。

    ……

    “陛下……”

    “陛下,微臣知罪……”

    “迟了,朕给过你赎罪的机会了。”

    司马策不理她,冷着脸将她拽进内室。

    顺便将门狠狠地踢上。

    易禾想抽回自己的手臂,挣扎了几下,却被箍得更紧。

    “微臣真的知罪……”

    ……

    司马策如何看不出她怕了。

    往日十回有九回她都要在殿上和御书房请罪,回回口称微臣死罪。

    却从未见她真正怕过一回。

    如今这人倚珠帘盈盈垂睫的一幕,才像是真的怕了。

    “你何罪之有?”

    “微臣冒犯圣体,罪不容诛。”

    司马策闻言却笑了。

    “冒犯圣体……”

    “你我同为男子,何谓冒犯?”

    易禾垂着头,已经隐隐嗅到陛下身上的奇楠沉香。

    她甚至觉得鼻尖快要贴上陛下胸前的龙身玄纹上。

    待要后退,下一瞬就被擒住了下颌。

    司马策轻轻摩挲着她的两颊,嗓子像是被熏坏了似的暗哑。

    “这才叫冒犯。”

    ……

    易禾被迫抬着头,只能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陛下……”

    这声陛下呼完,一串眼泪滑到腮边。

    司马策好似有些烦躁,伸手将那滴泪抹了。

    “给朕憋回去。”

    “方才不是敢以死上谏吗?现在怕了?”

    易禾悔不当初,她早就知道陛下脾性怪异,喜怒无常。

    一开始就不该逼迫。

    她以为的那点君臣之谊,在九五之尊的威严下,根本就不够看。

    当初但凡多叩几个头,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陛下……若不解气,微臣愿用这条命,换石赟一命……”

    这话说罢,她觉得钳制在她下颌的力道突然松开了。

    刚要喘口气,蓦地又被扼住了颈子。

    “陛下……是要掐死微臣吗?”

    “死不足惜。”

    司马策这样说着,不自觉地将手松了下来。

    他忘了自己刚才用了几许的力道,只觉得她的脖子过于纤长秀颀,稍稍用力就会捏碎。

    “你有没有良心,朕屡屡为你……为你加官进爵,你现在却说要拿你的命换别人的。”

    易禾咳了一口,深觉这话说得刺耳。

    听起来好像他们是做了什么交易一样

    还是见不得人的那种。

    “陛下若觉得微臣难堪大用,削官罢职,贬为庶民,臣绝无怨言。”

    司马瞻眼中怒意更盛。

    “你果然知道如何激怒朕。”

    “陛下刚才说了,微臣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