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看着转眼不见踪影的徐千策,急了。
哎呀,他说自己怕死,是想留下主子,让主子不要掺和人家仙门中事。
虽然他也的确怕死。
但是他怎么会让主子自己奔赴险境呢?
李秀扬鞭策马,在前头却发现岔路口,两条道皆以石头铺底,隐见无数马蹄印。李秀踟蹰片刻,闭眼选了其中一条路追去,追了许久,却未见徐千策他们的踪影,不敢再追。
他只能骑马返回岔口处。
李秀下马,随马在附近觅食,他蹲在竹根旁,不安且无聊地等了一会。
他捡了竹枝在地上划了划,目光落在一棵笋尖上。
主子喜欢笋鲊配清粥。
他撩起袖口便开始投进挖笋大计中。
“主子,你有了朋友,就不需要李秀了。说走便走,一点不舍都没有。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不怕我碰上坏人?”李秀一边「吭哧吭哧」挖着笋,一边无比幽怨地嘀咕着。
……
……
当马从无尽的竹林走出,子慕予终于看见了丰俊朗口中的东皇墟。
山形巍峨,积翠堆粉,无数绿柳荡漾如拖烟,娇花似醉酒酡颜,云霓像万尺素绸挽山腰,各色奇树异草和雕阁隐隐若现,晨曦初起,投下万丈光芒,仙鹤在其间翩飞,翠鸟在林间啼唱,偶有仙使踏剑飞上飞下。
子慕予勒住马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一路赶来,离东皇墟越近,空气越纯清。
她的毛孔不由自主逐渐打开。
吸进肺部的气体如澄澈的泉水,洗心涤肺。
无形的气机似乎能让人安静下来,感受奇筋八脉内有股温热缓缓流动,胸腹似浸泡在温泉里,舒服无比。
丰俊朗所言不虚,东皇墟天地元气丰沛,确实是修炼的好地方。
“走吧。”丰俊朗道。
东皇墟曾经算是丰俊朗第二个家,可是此刻他没有任何归家的欢喜。
物是人非,最是惹人愁肠。
可是他们没走多久,便见两骑迎了上来。
其中一骑,上面坐着的人穿着的是收脚束手的海浪袍,背挎一柄大刀,舒豪之气扑面。
另外一骑,衣袍上绣的是翠竹,腰间别着一支竹笛,清雅至极。
“丰师兄,在下海江波弟子吴艺。”豪人抱拳。
“丰师兄,在下玉篁刹弟子姜奇。”雅人把头轻压。
“吴艺奉师父陈林之命……”
“姜奇奉师父谢长风之命……”
“在此等候丰师兄。”两人齐声道。
往日在东皇墟,海江波长老陈林、玉篁刹长老谢长风、千秋阁长老孙嵩华对丰俊朗还算可以的,平日里也帮着吴志城处理墟内杂务。
想到此处,丰俊朗极为难得抱拳回了一礼。
这一礼,让两位东皇墟弟子都略微露出诧异之色。
“辛苦两位师弟。”丰俊朗说完,便要驱马继续前行。
“师兄!”吴艺和姜奇一左一右挟着丰俊朗的马。
“师兄,师父命我们劝告师兄,此时不宜回东皇墟。”吴艺道。
丰俊朗的脸色瞬间寒了下来:“原来你们不是来迎我的,却是来阻我的?”
子慕予和古元卓对视一眼,驱马上前,分别挟在吴艺和姜奇外侧。
“师兄,别误会。我们不敢阻挡师兄,也没这个本事。师父是为了师兄的安全着想,才让我们来此劝告。”吴艺道。
“怎么?张玄想对我动手?”丰俊朗乜着吴艺。
吴艺和姜奇对视一眼。
“张玄现在是东皇墟的掌门,他确实是不愿意师兄回东皇墟的。但这不是我们此行的缘由。”吴艺道。
“东皇墟现在有贵客在养病,他们……”姜奇抿了抿唇,“来自万神台。”
丰俊朗一愣。
子慕予眯起眼睛。
万神台的人养伤,竟来东皇墟?
“谁?”丰俊朗眸底恨色翻涌。
“这个人,师兄得罪不起,我们整个东皇墟也得罪不起。”吴艺却不肯直接了明。
这句话,在丰俊朗听来就是废话。
东皇墟能得罪得起万神台的谁?
“师兄,听我们一句劝,回去吧。”姜奇道。
“回?”丰俊朗冷笑。
万神台的人杀了他父母,让他没了武陵州的家。
还杀了他师父,让他现在连东皇墟也回不得了。
一腔孤愤和压抑在心底很久的恨意从丰俊朗心底喷薄而出。
他还要藏多久?
就算藏一辈子,他也打不过万神台。
“今天这东皇墟,我便闯定了!”丰俊朗声音如冷铁撞击。
子慕予看向丰俊朗,知道他这是下决心了,绝无挽回的可能。
吴艺和姜奇皱眉。
“你们应该是师兄的友人吧?现在师兄去东皇墟就是送死,你们要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吗?”吴艺带着几分失望和责怪。
“我们是他兄弟。只会为兄弟两肋插刀,不会唧唧歪歪阻止他想做的事!”古元卓道。
刚才听见「万神台」三个字,古元卓也是心生涟漪。
想杀他的人,也在万神台。
这些年,他时做噩梦。
梦见要杀他的人,竟长着三头六臂。
他倒想看看,万神台的人是不是真长了三头六臂。
丰俊朗和古元卓皆不约而同看向子慕予。
子慕予叹了口气。
这种时候,这种环境下,她总不能再让冯继洲以酒墨张阔一块「天罗地网」,将丰俊朗束缚在此。
何况,修炼者若想以最快速度获得进益,绝对不能避战。
她也想看一下,如今的自己,若不借助「道德踪」,是不是真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
“当然,我们是不会分开的。”子慕予道。
古元卓听了,大喜,咧着嘴,挑衅地对吴艺、姜奇两人“哼”了一声。
丰俊朗双眼里有光芒在跳跃,无数情绪翻涌,繁复细微,让人无法窥辨。
吴艺、姜奇两人嗟叹一声。
“若你执意如此,我们只能随你。可是师父说了,若你不听劝,别怪东皇墟不站在你这边。”吴艺道。
丰俊朗满脸冰寒的哂意:“就像当初万神台的人来虐杀我师父时那样吗?东皇墟的人就站在一旁,当缩头乌龟?”
吴艺和姜奇的神色顿时难看起来。
“东皇墟是万神台的东皇墟,而不是某个人的东皇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别人陪他一起死!”吴艺凉飕飕地道。
“那我师父为何非死不可呢?!”丰俊朗目如寒秋之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