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此刻很懵。

    他脑袋嗡嗡的响。

    不过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遭受过太多事情，所以现在的他哪怕遇到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安静冷静。

    可表面冷静的他，背地里并不冷静。

    在屋内的芳芳看着哥哥走进来，压低了声音喊了声：“哥哥……”

    林致远没应声，但还是朝芳芳看了眼。

    芳芳迟疑了一下，才说：“哥哥，你不要伤心，我们爸爸……”

    她想说点什么的，正好看到林乔婉也进来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跟哥哥说话，又只能停顿下来。

    兄妹俩这些年是真恨了他们的爸爸，哪怕哥哥曾经说过，妈妈还在的时候，让他们别恨爸爸。

    可他们是小孩子，从小被人欺负没爸爸没妈妈，外婆对他们虽然很好，但是外婆年纪大，很难保护他们，被小朋友嘲讽开玩笑的时候，他们多希望有爸爸来出头啊！

    可是都没有。

    想到这些，芳芳很难去喜欢那个失踪多年的父亲。

    同样的，哥哥比她想的更多，她至少连妈妈都没见过，更别提爸爸了，可哥哥见过的，哥哥说，以前爸爸对他很好的。

    可是对哥哥那么好的爸爸，却说不要他们就不要了。

    芳芳知道哥哥比她要恨爸爸的，所以，现在听到爸爸原来不是抛弃他们的那种人，哥哥肯定受不了。

    看着林乔婉进来，芳芳忍不住喊了句，“小婉姐姐……”

    林乔婉朝她笑笑，说道：“你休息吧，我跟你哥哥说说话。”

    林致远进屋后，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好？

    最后他还是朝林乔婉问：“乔婉姐，我们什么时候去工作？”

    对他来说，给林乔婉的帮忙就是工作。

    林乔婉摆手，说了句，“不急，今天先不忙了。”

    她示意外头，“刚才那两位，你也看见了？”

    林致远没吱声，但是点了点头。

    林乔婉继续说道：“其中那个姓沈的，就是我爱人了。”

    听到这话，林致远抬头朝她看了眼，显然有些震惊。

    虽然和兄妹俩也认识有一阵了，但林乔婉从没有跟他们说过，家里的情况，所以两人也不知道，林乔婉的男人是个军人。

    “我男人是军人，跟你爸爸是一样的，都是为国家效力的人。只是，我和你妈妈家人不同的是，我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但你们不知道。”

    林致远没有吱声，而是定睛的看着她，仿佛在说：“那为什么我的爸爸不告诉妈妈，他的身份？”

    林乔婉一眼就读懂了他眼底里的意思，笑着说：“他们那职业，不是我们普通人能理解，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们不说，其实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家人，我虽然不知道你父亲做的是哪方面的工作，但他能瞒着你们，肯定是有苦衷的。”

    林致远依旧没有说话，但很明显，有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知道，军人有多伟大，如果当年没有先辈去打仗，去抗战，他们现在可能还过着朝不保夕甚至丢掉性命的日子，家庭甚至更支离破碎。

    这些，都是先辈们，是军人士兵们用他们的血肉换来的和平。

    林致远从小就崇拜军人，见一次只会更喜欢，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父亲也是军人。

    他甚至还想过，长大后，要去当兵，去报效祖国。

    可没想到，离他最近的军人，居然是他的父亲。

    军人那么让人敬佩，可又怎么会变成他那个抛弃家庭的父亲呢？

    恨了多年的人，又变成自己最崇敬最崇拜的人，也不知道是信仰的崩塌，还是仇恨的崩塌，让他无法释怀，无法做出更好的反应来。

    林乔婉安静的看着他，也没再说话，等待他自己去感受去理解，去和恨了多年父亲的自己和解。

    而这些，都不是林乔婉能帮忙的。

    她只说了自己看到想到的事情。

    她说：“我的爱人也是一名军人，很多事情，我也能理解。他所做的事情，也是很危险的，很多人都说，让我不要嫁给他，万一他牺牲了，我就成寡妇了，可有时候，这些危险的工作，总得有人做，他要做，他想做，那就去做，他所带来的好处，却会让所有的百姓都享受到的，他们无怨无悔，那我作为家人，自然也是支持和理解的。”

    林乔婉后面也说了很多，除了是宽慰林致远之外，其实何尝不是在宽慰自己呢？

    沈卫年当兵，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也是每时每刻都在担心。

    特别是上辈子还经历过他牺牲的事情，自然更加担心。

    她甚至有几次都在想，要不要劝说沈卫年做点安全点的事情，让他不要那么危险，她不想失去这个丈夫。

    可转念一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她担心关心沈卫年的同时，何尝不是在给他压力呢？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呢，他也想为国家做更多的贡献呢，否则，哪怕有人拿刀放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随便屈服的吧！

    “你不害怕他出事吗？”半晌后，林致远突然开口。

    “怕呀！”林乔婉笑着说道：“可是怕了又能怎么样？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危险的，哪怕喝水都有危险呢，咱们没必要什么都往坏了想。”

    她还说：“就算哪怕知道会有不好的事情，可终归得有人去承担的，不是他就是别人。”

    林致远又沉默了。

    半晌后，他才又说了句，“所以……我爸他是个英雄？”

    “对，他是个英雄。”

    沈卫年他们刚才并没有把林致远爸爸的情况说的太详细，想必也是知道不方便说。

    但毋庸置疑的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是个英雄，是国家的英雄，是人们尊敬崇拜的英雄。

    “可是我不要英雄。”林致远抹着终究没忍住而掉下来的眼泪，哽咽的说了句。

    他不想要英雄，他想要爸爸。

    如果爸爸还在，也许妈妈就不会死了。

    如果妈妈不会死，外婆也不会照顾他们那么辛苦，也不会早早生病去世了。

    而他们兄妹俩，也不用过的那么可怜了，不会被人欺负了。

    可是……

    可是别人家呢，他们家也有妈妈外婆爷爷奶奶，如果他的爸爸不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又怎么能保卫国家，让别人家过上幸福稳定的生活呢？

    林致远无奈纠结，看着林乔婉，最后只能默默流泪。

    林乔婉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是心疼，说着道：“你要哭就大声哭吧，你受的委屈，是我们不知道的，哭，并不代表，你懦弱，而是代表你有可以宣泄的地方了。”

    她说话的时候，回头看着床上坐着的芳芳，小小的孩子，早已经哭红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