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洛尔一番话让唐镜摸不着头脑。

    “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白发老者撇了撇嘴：“害怕什么？怕你杀了我，还是怕你拆了这家店？”

    这下反而轮到唐镜尴尬，他确实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们换个地方谈吧，反正这也是迟早要被你们知晓的事情。”

    “不用，就在这里说吧，我不想浪费时间。”

    唐镜淡淡说道。

    韦洛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知道什么？”

    “我都想知道。只要是和我有关，和陆襄、唐落、徐清弄有关的事情，你知道的都能告诉我。”

    韦洛尔思考了一下，点头。

    “那我就从我的【罪有应得】开始说起吧。”

    ……

    韦洛尔好赌。

    从几年前接受组织任务来到紫星城潜伏开始，韦洛尔在完成日常工作之余总喜欢去赌场逍遥几把。

    赌博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他欠下了一屁股债。

    催债电话络绎不绝，韦洛尔的名字上了各个地下组织的暗杀名单——紫星城黑道势力有个规矩：让老赖活着浪费粮食，不如早点干掉节约资源。

    从那时开始，韦洛尔只能龟缩在青白金店，也就是组织交给他的隐秘‘中转点’，并且深居简出，以躲避当地黑道的催债与追杀。

    即便如此，还是有黑道的人找到了这个地方，并且强行破门闯入。

    当然，为了避免消息泄露出去，他将上门的喽喽无声无息解决掉了。

    可这样下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无奈之下，韦洛尔想出了一个铤而走险，但却十分有用的方法：

    敲诈勒索。

    并且他敲诈的对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星辰少年】的情报大师陆襄拥有卓越情报网，能力杰出，而且有一个备受他疼爱的干妹妹。

    韦洛尔又一次做出了豪赌：在经过精准算计之后，他将那个名叫陆昕的女孩绑到手，并以此威胁陆襄替他收集到十件【灵武】，才会让他妹妹活着离开。

    这是个很冒险的举动。凭借陆襄的实力和人脉，分分钟就能将韦洛尔大卸八块，再借助遍布整个紫星城的情报网络，找到一根失踪的女孩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陆襄没有这么做。因为韦洛尔在给陆襄的警告中特意加上了这么一句话：

    “我们都是【罪有应得】之人。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

    他将自己的罪名罗列出来，并且在‘韦洛尔’的名字下面添上了‘陆昕’的名字。

    这是他的【信仰】能力：借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准则，强行将一个罪名施加在他人身上。

    信仰者遭受的惩罚，被加罪之人也会受到同样惩罚。

    陆襄的妹妹陆昕只是个普通人，对异能完全没有抵抗力，给她行‘莫须有’之罪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正因为这点，陆襄不仅不能对韦洛尔下手，反而要费尽心思地保护他。

    韦洛尔如果因为‘惩戒’而死，他的妹妹也绝对活不下来。

    在陆襄的介入下，‘青白金店’变得不再清白。

    蛇妖、鬼魂、各种诡异元素先后入驻，成为了保护韦洛尔的完美屏障。

    黑道再厉害再凶狠，不过也都是帮暴徒，根本对抗不了异能和鬼魂之力。

    在陆襄的帮助下，先后有好些黑道之人惨死，警方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们死在了金店里。

    以至于杀死了数个人后，这家金店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开了下去。

    虽然韦洛尔人身安全得到了陆襄的保护。但在收集灵武的事情上，陆襄的进展太不给力。

    花了两三个月时间，他只给韦洛尔带回来四件【灵武】。

    这让韦洛尔大为光火：今年年底，组织就会派人下来与他进行交班。如果不在此前将这些事情解决好，他绝对没办法活着离开紫星城。

    于是他也催促陆襄赶快完成应有的任务：将剩下六件灵武全部找齐。而陆襄在情急之下，将目标定在了唐镜身上：

    身上具备六件【灵武】的唐镜，一人就顶六个人。

    而且那个时候，他的【信仰】还没有完全觉醒，在外人眼中就是个妥妥的废物，要对付他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唯一不凑巧的就是，他在准备离开韦洛尔书房的时候，遇见了徐清弄。

    徐清弄一直都想将这位情报大师拉入【闪烁的光华】。为此还用自身的强悍实力实现【空间置换】，将杀害警安司队长张祈的事情栽赃到了陆襄和韦洛尔头上。

    两人自然被人赃并获的警安司当场拿下。

    被关押在拘留所一段时间后，徐清弄收买的暗线找到陆襄：只要他愿意点头加入【闪烁的光华】，那她不仅能保他出去，而且还会帮助他寻找回亲爱的妹妹。

    陆襄点头了。

    没有什么比自由和妹妹更珍贵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两个同时有。

    从那个时间点起，陆襄确实是为徐清弄暗中服务过的。

    直到唐落在那个时候启动了他的‘棋局’。

    徐清弄的承诺让他不再需要冒着风险夺取【灵武】。他转而，想去拿到唐镜的【信仰】。

    那个名叫【心】的信仰让他很害怕，来自心底莫名的害怕。他不希望唐镜有朝一日，彻底觉醒这个信仰。

    他有了好几次接触唐镜的机会，但那份初衷和执念，让他每次准备下手的时候，都强行止住了。

    那是他怀着冷血战胜无数敌人之后，在心里刻意划分出来严加坚守的善良。

    直到后来，唐落终于插手警安司，将韦洛尔从向陇的手中保了出来，并且从他口中得知了所有事情。

    唐落在那个时候就知道，陆襄和徐清弄搭上了线，并且很有可能成为了她的卧底。

    于是在获得韦洛尔提供的信息后，唐落再一次和陆襄私下会面，并且让他和妹妹陆昕久别重逢。

    那时候起，陆襄成为了双面间谍。

    一个被双方都知晓身份的卧底却能安然周旋于两方势力中间，这本身就是个特别奇怪的现象。

    陆襄做到了。

    他让徐清弄坚信他是【闪烁的光华】最忠诚的信徒，也让唐落有时候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选择了背叛。

    而在陆襄的事情之外，韦洛尔已经结束了他的被追杀生涯。

    由于唐落和陆襄的出力，韦洛尔的名字被从黑道追杀名单上抹除，他恢复了曾经的‘自由之身’。

    也逃过了应有的惩罚。

    活着回来后，韦洛尔神情恍惚，在笔记本上草草补了几篇日记后，便出门寻找他‘存在的意义’。

    直到今天，遇到了唐镜。

    他知道，【罪有应得】生效，报应来了。

    “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杀死了那么多人，早就该去死了。现在，死在你的面前也不算坏事——至少不会有神明在三尺之上看到我的罪过。”

    他将手枪顶在太阳穴之前，唐镜已经伸手按住了他。

    “你要死，别玷污我的眼睛。”

    他冷冷说道。

    “我审判不了你的命运，我也不认识你。如果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倒不如先回家看看，再决定要不要自杀谢罪。”

    “回家……”

    韦洛尔呐呐自语：“我一个有罪之人，也有家吗……”

    有，他有家！

    他有深爱自己的老伴和孩子，他有墓碑前无法遗忘的过世双亲。

    他要回家！

    “你说得对，我肯定逃不过罪罚的……但在此前，我要先回家，至少先和他们团圆……”

    韦洛尔一下子来了精神，就要进入书屋，却被唐镜拦了下来。

    “这本相册是什么？暗杀名单吗？”

    韦洛尔苦笑:“曾经是。我曾经试过用【罪有应得】写下你们的名字，都失败了。”

    唐镜皱眉:如果真的有无视距离和时空的‘杀人手法’，那真的相当可怕。

    如果他们都只是普通人，是不是就能够被轻易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不是对你有恩吗？”

    韦洛尔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们对我没有恩。他们救的不是我，而是我掌握的信息而已。”

    “还有一个问题：天花板上面的‘亡灵怨’鬼面，是你收集的？”

    韦洛尔抬头看了几眼空荡荡的天花板，说道：

    “什么是亡灵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