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却不想,等他到了杨威武馆,竟发现杨威并不在馆内。接待他的依旧是独腿的杨勇,如今杨勇拄着拐杖,行动倒是比先前方便了不少。
杨威不在馆里的这段日子,便由杨勇暂且代管着杨威武馆。虽说如今这武馆基本只为洛水瑶办事,但对外也还接一些私活,虽说这类私活极少。不过馆里人员的调配,日常的吃住这些事宜,总还是要有人操心安排的。
待他说明来意,杨勇便立刻派人去寻杨威回来,庄子顺势走出,打量起几乎变了模样的杨威武馆。上次来时,时间紧迫,没仔细瞧,眼下再看,变化惊人:屋子全都拾掇得整整齐齐,先前的破损痕迹已全然不见;单说厨房,菜米准备得十分到位,众人也不像之前那般黑瘦,脸颊上都长了些肉。
见到庄子来,又听闻是洛水瑶派他来办事,大伙纷纷让他回去向洛水瑶表达谢意,庄子一一应下。之后,他同众人热络地聊起来:“你们是没见过那房子修得多好,整整齐齐的!每家每户,小姐都说过,以后按贡献都会分到房子。你们说,咱们这些人听到这话,哪还能没干劲?”
众人一个个张大嘴巴,听得入神,极其配合地附和着。正说得兴起、劲头十足之时,杨威回来了。
但杨威并没有立即出声打断,身为负责人之一,平日帮忙联络修房屋的诸多事务,自是知晓情况,不像众人那般满脸惊讶。直到听庄子说完,他才出声笑骂道:“行了,小姐不是说有事吩咐吗?你还在这儿有闲心吹牛,还不快来。”
庄子见杨威呵斥,却也不害怕,朝众人挥挥手示意告别,接着嬉皮笑脸地凑到杨威身旁,嘟囔着:“我给大伙说说,让大伙有个盼头嘛。你看你这是,一点都不懂得要给人期待感。”
杨威笑着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庄子后脑勺一巴掌,佯怒道:“你这是从哪学来的新词?居然还来说教你哥哥我来了。”
庄子也不着恼,笑着挠挠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开口回道:“不敢,不敢,弟弟对你向来恭敬,哪里敢说教你,至于这话嘛…自然是从小姐那儿学来的。”
见他如此讨巧卖乖的模样,杨威本就不是真恼他,顺势就将刚才拍他的那只手伸过去,揽在他的肩上,二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并肩进了屋内。
待二人进了屋子后,杨威才收回搭在庄子肩上的胳膊,轻手轻脚地仔细关好门窗,隔绝外界声响,随后转身朝庄子递去询问的目光,开口问道:“小姐派你今日来,可是有其他吩咐?”
小姐如同上次那般,给了我几瓶药,还有一封信呢。说着,他边说边赶忙从怀里往外掏,掏出来后便递给了杨威,还说道:“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你自己看信吧。”
杨威一听,想起小姐此前交代让他办的事情,心里大概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接过药瓶放在桌上,接着打开信仔细查看,过了会儿才说道:“行,那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小姐,此事我定会办妥,也会万分小心,让她莫要担忧。”
庄子不多问,只是点点头,示意杨威把药瓶收好。杨威将信纸销毁后,把药瓶装入怀中。随后他看向庄子问道:“山庄那边可有事?若是无事,不如今日就在这里歇着,等天黑之后再回去也可。”
庄子摇摇头,说道:“还是不了。你有事要忙吧?我也不打扰你了,山庄那边近日来正缺人手,我回去帮衬着,也好让小姐不必那么劳累。”说着便抱拳郑重行了一礼,推开门转身离去。
杨威望着他的背影,对着朝他走来的杨勇感叹道:“这小子这才多久,便感觉长大了不少,真是后生可畏啊。”
杨勇顺着杨威的目光望去,微微颔首,脸上也浮现出几分赞许之色:“确是如此,庄子机灵,又忠心耿耿,往后必能成小姐的得力臂膀。这段时日,山庄诸事繁杂,他跟着来回奔波,没少历练。”
杨威收回视线,轻叹了一声,目光中透着几分凝重:“虽说庄子成长迅速,可咱们肩头的担子也愈发沉重了。小姐交代的事儿,桩桩件件都不容有失,这次的信里,又添了新变数。”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放药瓶的位置。
杨勇眉头一蹙,拄着拐杖上前两步,神色凝重道:“可是会伤及你我性命?”
杨威失笑,摆了摆手安抚他:“那倒没有,只是稍微麻烦一些罢了。”
随即,杨威拍了拍杨勇的肩膀,语气温和又笃定,“你且放心,此事我办得了,小姐定也是相信我能办妥才会交到我手上,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我先去布置,这儿就交给你了。”
杨勇虽然满心担忧,可深知杨威脾性,见他这般信誓旦旦,也只好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着,目光紧锁杨威背影,看着他转身离去。
………
夜色渐深,寒风怀中抱着一叠银票,战战兢兢地四处张望着。他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也未见那人前来,他不禁满心疑虑,那人不会不来了吧?少爷的药要用完了,若是少爷到时又痛了起来,受罪的还是他这个贴身小厮,他只能心里祈祷着送药那人能尽快到来。
月上中天,寒风仍未等到那人,满心的希望逐渐消散,只剩满心失落。他正犹豫要不要回去禀报少爷,忽地,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周遭寂静,这细微动静才得以入耳。
寒风缩着脖子,心惊胆战,身子僵硬地缓缓转身望去,心里直发怵,暗自嘀咕:莫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冷汗不自觉从额头冒出,双手下意识将怀中银票抱得更紧了些。
“小公子久等了。”
猛地听到这么一声,寒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待看清来人身影,他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僵笑着拱手道:“不久不久,我一直在此候着壮士呢!我家少爷药用完了,特命我来等壮士取药,幸好壮士及时赶到,若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杨威闻言,并未答话,只是嘴角微微一勾,皮笑肉不笑地露出一个笑容:“你家公子派你来此处,可是为了求药啊?”
寒风立马露出一副惊叹对方机敏的神情,奉承道:“还是壮士您有远见,确实如此!不瞒您说,我家少爷就等着这药救命呢,特意让我把银票早早都准备好了,不知今日的药可否直接交给我?”
杨威面无表情地向前几步,寒风见状,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可一想到少爷交代的事,只能强压惧怕,原地站定。
杨威从他手里轻巧地抽走银票,就着月光端详了会儿,确认无误后,便揣进怀中,随即把目光投向一脸焦急的寒风:“此次药与上次不同,是为十日之药,而这十日的药量需一万两银子。这三两千两,权当是定钱,余下 7 千两,两日后的此时,你带到这儿来与我交易。要是错过了时间,这药我可就另作他用了,你家公子也只能继续受从前的病痛折磨。”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微一顿,看向寒风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嘴角噙着一丝恶趣味的笑容,拖长尾音又问了一遍:“不知小公子,你可听清楚了?”
寒风本就胆小,见他这副模样,哪敢反驳,只得咬着牙应道:“是,壮士,小子听清楚了。”
杨威摆摆手:“听清楚了就回去,今日过后,你家公子可就没药可用了。接下来两日,疼痛之感要比之前翻倍,你家公子往后的日子好不好过,可就全看你了,小公子,你可莫要耽搁时日呀。”
寒风闻言,也顾不上与他多做纠缠,这次竟连招呼都不打,转身便朝着府邸方向跑去。
杨威见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嗤笑一声,随后摸了摸怀中的银票,转身,心情极好地走出了这条街。他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向某处,而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朝着极为偏远的一条街道走去。
而在他方才目光掠过的地方,有个身着黑衣、身形矫健的神秘人。此刻,这人脚步轻盈,正悄无声息地跟随着杨威的步伐。见杨威似乎毫无察觉,这神秘人才松开了捏紧的双拳,继续默默跟在他身后。
只是跟着跟着,他愈发觉得奇怪。这条街道极为偏远,附近鲜有人居住,在京城中都算少见的偏僻之所,临近城角。原来多年前这里是一位富商的住所,整片区域都被富商买下来,盖成自家宅子,谁料有一天,那宅子无缘无故起了一场大火,几乎把这一片全烧光了。后来虽重新建了屋子,但因时常有人听到狼哭鬼嚎的声音,大家便渐渐远离此地。所以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这儿也没什么人住,这人带他来这儿到底要干嘛呢?虽心里这么琢磨着,可既然都已经跟到这儿了,他也只能继续跟着。
直到跟到巷子尽头时,神秘人猛地停住脚步,察觉到四周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又瞧见前方站定的杨威,他瞬间惊醒,暗叫不好:“中计了!”
脑海里这般想着,凭借多年经验,几乎就在这刹那,他便纵身欲逃离,可还是发现得太晚了。他扭头往前冲,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两个黑衣大汉。神秘人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哪料那二人手中皆拿着大刀等武器,而他自己手上仅有一把简短匕首,况且那二人功夫也不差,一时间他根本没法快速脱身。
就在这时,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四周又围上来几个人。神秘人心中一惊,暗忖道:完了,看样子是逃不掉了。
可他这些年来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在玩命呢?既然逃不掉了,那就干脆迎上去吧。如此想着,他暗暗摆开架势,做出攻击的态势。他身为杀手,向来不重防御,最看重的便是攻击,没人比他更清楚该如何杀人。他目光快速环视一圈,瞧见左手边那人气势稍显薄弱,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人猛冲了上去。
瞧见他攻上来,没料到那人不但不躲不避,反而迎着冲了过来,身子一侧,手中长枪瞬间刺出,就此与他激烈对打起来。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个回合,他一个没留神,又因四周有人在牵制,手中的匕首不慎掉落。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哪有什么这人气势稍薄弱呀,分明是在扮猪吃虎呢,可这会儿反应过来,速度也实在是太晚了。
果不其然,只不过几个错身交手的功夫,再加上身后又有几人来帮忙,他很快就被制伏在地了。
杨威走上前卸了他的下巴,一番仔细检查后,发现他身上并没有藏着任何暗器或毒药,这才吩咐手下人将他绑了起来,把他押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虽说点着油灯,可一眼望去就极其简陋,能看出来他们只是随意找了这么个地方安置他罢了。子鼠向来是个硬骨头,当下暗暗打量了一番周围情形,却并未吭声。
没成想他身后那几人施施然地坐在他前方的桌子旁,有的喝茶,有的聊天,压根就没搭理他的意思。
子鼠又怎会不明白,他们这是想逼自己先开口。可这些人身手如此厉害,抓住自己却又不随意打杀,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忍了好半天,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不知各位抓我来此,所为何事?”
那几人却依旧自顾自地喝茶、聊天,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半晌之后,才有一人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向子鼠,却也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那眼神仿佛在打量着一件稀奇玩意儿,直看得子鼠心里一阵发毛。
他又忍不住再次高声问道:“各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拖拖拉拉又是为何?”
说罢,双眼圆睁,怒视着面前那些依旧不紧不慢的人,心中满是愤懑与不解,那硬骨头的劲儿越发凸显出来,丝毫没有因当下被擒的处境而有半分示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