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不了了……”周拟吼不住了,双腿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弯曲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看守所在的方向倾倒过去,“我真受不了了……”
他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一边紧紧闭上双眼,原本就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此刻更是深深地拧成了一团,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痛苦都挤压出来。
即便是如此努力,他也仅仅只能从眼眶里艰难地挤出两滴清泪,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而他甚至连放声大哭一场的资格都已经丧失殆尽。
周拟一手抓着没有刺成的胸口,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天给的苦……莫怪莫怪。”樊诩轻轻唱出了声,“你的潜意识从来没有骗过你。”
“新婚大喜,妻子做鬼……”周拟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迷离,嘴里不停地呢喃着这几个字,“原来是笑话我的……”
“我真是个笑话。”
他的嘴唇微微抽动着,想要再说些什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下强行让自己的嘴角向上拉扯,勉强扯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
“我竟然,傻傻的以为……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包容我吗?”
“哎。”
最终,周拟吐出一口浊气。
“我这一辈子,一无所有。”
“可不能这么说。”樊诩静静地站在周拟对面,“樊可许听见会不高兴的。”
“至少「山羊」,国王,都很爱戴你呢。”
樊诩说。
“虽然身为樊可许的试验品,可至少你也给了他们一条命。”
“同样身为濒临死亡的人,你改造了山羊和国王,让他们变成比其他人身体素质强上百倍的改造人。”
“才会被人觉得有异能,实际无伤大雅。”
“真是倒反天罡,罪孽从死神手里抢命。”
“……”
周拟抬起眼皮,望着下层的残局。
“罪孽……周拟,原来是这样。”
“难怪我的记忆一直是乱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抢来命的罪孽和现在的周拟没关系吧。”
周拟带着一点祈求望向樊诩。
“那……”
“我的爸妈……到底……”
樊诩躲避了他的目光。
“从来没有过。”
“……”
周拟低下头。
“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理解了罪孽。”
“周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樊诩仰起头背着手,“罪孽成功了,樊可许的意识是存在的。”
“你看到的那些或许不只是幻觉。”
樊诩指着楼下的「山羊」。
“她的眼睛被樊可许划了一刀,为了护住面粉厂。”
“啊。”周拟愣了一会儿,“面粉厂?”
“面粉厂。”樊诩说,“因为罪孽造神的规则违背了母神的本质,造出来的神自然也就异变了。”
“那具身体……”樊诩低下头,“现在你知道了,她的身体和思想是不能兼容的。”
“樊可许,凭着自己的意志,在消散前挣脱出去,给自己留了个全尸。”
“她配不上母神,思想在最后游走成叫你找不到尸体的鬼。”
“都配不上叫灵魂。”
樊诩大度地抬了抬手:“我现在就叫他们停下来,你们可以走……。”
“樊诩,我感觉好悲伤。”周拟面无表情地说。
“真的,已经悲伤到极点了。”
突然,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极大的弧度,黯淡无光的眼睛笑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好悲伤,好烂俗。”
“很好,很幽默。”
“这就是预言家该有的样子,善良,慈爱,简直就是新世界的慈父啊。”
周拟冷眼瞥着下面。
“杜付裕,我刚才喊你你听不见吗?!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们!”
一声剧烈的撞击,下一层的墙竟然被撞开了一个口子。
黑色身影快速闪过,杜付裕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掐住了「山羊」那细长的脖颈,然后猛地将其拎起,就像拎小鸡一样轻松自如。
紧接着手臂发力,他疯狂地挥动起来,把手中的「山羊」当作武器一般,不停地朝着坚硬的地面猛砸下去。
脚下的地雷就算爆炸,他也会再生。
“我勒个去......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刚刚解除禁锢束缚的程亦然一边活动着因长时间被压制而略显僵硬的筋骨,一边满脸惊愕地抬起头,朝着楼上望去。
收音机莫名其妙地断掉了,之前他一直被压在地上,根本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能够时不时地听到从楼上传来自己老大那凄惨无比的哀嚎之声。
程亦然微微眯起一只眼睛,斜睨着楼上那个正在看戏中的老大脸上还挂着一丝从容的笑容。
又对了……爷要的就是这个。
程亦然攥紧了手。
「山羊」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以及四处飞溅的鲜血充斥着整个空间。
她身上的伤口不断地愈合,然后又在下一秒被再次撞碎,如此循环往复,永不停歇,一声声充满痛苦与绝望的哀鸣自始至终都未曾停止过。
眼见「山羊」没有了力气,杜付裕放过了她,把矛头对准剩下两个人。
“你差不多得了。”樊诩站在高处,面无表情地俯瞰着楼下发生的一切,仿佛眼前的场景只是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闹剧。
他的声音不大:“给脸不要脸。”
“哈哈哈哈。”周拟干笑了两声,“给脸不要脸,我也可难受了。”
一旁的程亦然见状,也忍不住扯起嘴角,跟着轻笑出声,看起来有些巧合,似乎只是为了附和周拟而做出的反应。
“背叛不死城……爷之所以会做这些事情,无非就是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罢了。”
“看见百分之百……纯正的恶意。”
他仰着头看着周拟。
“这才是我的老大,坏得让人恶心,啐。”
随后程亦然高高举起棍子,一棍子朝着幕布男的肚子抡去。
“你小子不是觉得在不死城拿编制很了不起么,怎么预言家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