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厄的新条律是凡通过第一测试,经过老板同意的人,现在都能上升到支队成员了?”樊诩推了推眼镜,“真可惜,风吟,你离开得太早了,可我又要恭喜你的离开。”
“签过生死契的会员无权主动提出离会,违约就会被倒卖到别的副本里,丧失人权。”樊诩慢慢地说。
“他的生死契只是一张卖身契,不过是骗着难民识字率不高,本为了讨口饭吃,却没想到以此为了一个疯子卖掉了自己的生命。”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上当呢。”樊诩象征性地眯了眯眼睛,“人权买卖,世界上最绝不能实现的事情在他的谎言里实现了。”
“恭喜你,风吟,恭喜你没签下去,现在可以加入不死城了。”
方思奇通过了樊诩的考验,即便现在累瘫趴在桌子上,仍然伸出胳膊,搭上了樊诩递过来的手。
“卖身契……”方思奇低语,“哈哈哈哈哈,我早该知道的。”
“他演得一出好戏哪里有一丝是真的,他哪里有一丝真的想过别人的感受。”
“还是有不死城……”方思奇逼着自己吐出这句话,“……有不死城好。”
“我可以为你介绍不死城的成员。”樊诩指了指「山羊」,“这是「山羊」。”
「山羊」张开自己樱桃般的嘴巴,露出一排不太整齐的人类牙齿:“莉娜哟。”
“可你看着不像外国人啊……”直起身的方思奇挠了挠头,一知半解地问,“为什么叫莉娜?”
“因为加入不死城要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山羊」摇晃着脑袋美美地说,“预言家说,迎接新生就要抛弃旧名,抛弃过去的命运,莉娜就变成了今天的莉娜。”
“那这个是?”方思奇又看着旁边盖着红布的人,“也是……成员吗?”
“打开看看吧,国王。”樊诩说,“看看你们的真容。”
一只干枯的手从桌子底下伸出来将红布拉开,裹在下面的是一个纤瘦但清秀的男人,黑色的头发稍长一点搭在了肩上。
这是「国王」。
国王的肩膀好像被汲取干了养分一样,半裸着上半身,方思奇禁不住张大嘴巴顺着国王的身子向上看去,差点发出了叫声。
国王的脖颈处竖着长着另一只脖子,那脖子连接着一个头发稍短,以他样貌别无二异的另一个男人。
盖上红布,两人就像一个弓着腰的怪物,摘下红布,场面依旧令人倒吸一口冷气。
瘦得就像连在一起的两段人骨。
方思奇明白了,难怪国王一直盖着红布,原来是个连体人!
“我叫山。”拥有身体的国王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好听。
“住在后面的是我的弟弟,他叫雨。”
“山雨?”方思奇向后倾斜身子,只见雨的脑袋缓缓向他转过来,脸庞冷淡又寂寞,干瘪的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我的弟弟比较内向。”山说。
“他很爱哭,以至于把嘴唇都哭干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你弟弟的嘴唇……”方思奇顿住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平时能看得见吗?”
山淡淡地笑了笑,摇摇头。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发现不了。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第一次知道他爱哭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山说,“他很害怕,很胆小,他说哥哥不要离开我。”
“我们一起许愿不会离开对方,从此就再也离不开对方了,我们是亲如一家的亲兄弟。”
山笑了。
“这世界上奇怪的人很多。”樊诩感慨,“可是人人都应该平等。”
“不死城正在做的就是这项壮举,把世界变成供大家欢乐,和平的新世界。”
“宿中就是实验地……?”方思奇问。
“是啊。”樊诩难得轻微地笑了笑,“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为了达到这样的目标,重建宿中的中途还得浪费不少不死城大家的出力。”
“我们不和厄作斗。”樊诩笑着说,“就是因为我们有理想,一遍又一遍的失败都不足惜。”
樊诩向着方思奇再一次伸出手。
“欢迎加入不死城,风吟,有了母神,有了新世界,世界上才能真的拥有百人生还。”
“为了我们的理想。”
“我们要建造和平世界。”
这是两个疯子!方思奇在心里暗骂,不死城吞了他一个班活生生的孩子,又毁了宿中,现在还不想让宿中重建,那樊诩和周拟两个人有什么区别吗?
这就是他们的理想吗?
另一边,周拟带回来一个奇怪的孩子。
五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个子不算矮,冰冷地站在周拟身侧。
“他叫周难壹。”周拟像摆弄娃娃一样整理好周难壹的领口,对着所有人宣布,“如大家所见,他是一个完整的活人。”
周难壹随着周拟的命令开口,淡淡说了一句大家好。
一切都正常,只是周难壹的眼睛好像无法被自己控制一样,总也聚焦不到中间。
“从今天起的每一次下本训练,周难壹都会代替我陪在大家身边。”周拟说,“五分钟,这次是真的只要五分钟,尽可能快一点。”
“必要的时候。”周拟笑眯眯地拍了拍周难壹的肩膀,“相信周难壹会帮助大家。”
“老板……你的债还完了?”李栎问,“不出一个月我们就要光荣地打地铺了?”
“哎,对。”周拟一拍手,“你真聪明,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开赛之前,我们晚上下本。”
“等一下?”瘫在沙发上的程亦然坐起身,“这什么意思,咱走夜猫子道路?那不得困死了?”
“就是怕你们困。”周拟大言不惭,“我都不敢想一个晚上能浪费多少时间,这么好的机会不要,这里又不能同时占线,难道等着白天跟别人抢副本吗?”
“练着练着就不困了。”
厄建成之后,现在会议室里有一张会议桌,周拟敲了敲桌子以示安静,随后补了一句。
“在厄名下的所有人我已经安排好支队了,按照最开始拟定的百分之五的参会费,现在就可以开始扣款了。”周拟乐呵呵地盘算着,“白天需要大家各自带着不同的队伍下本,没有时间限制,开赛前筛完一轮就好,来得及。”
“有身体素质的留下来,拿一支支队出来,派到面粉厂跟我做剩下的事。”
周拟说着抛给周难壹一条小蛇项链。
“凡死人、叛逃者,通通断掉四肢送给支队做成改造雾人当做奴隶送给投资股东,这是三分利润里的一份子。”
拿出一支支队来做流水线,改造人这种事周拟不在乎,有钱就行。
屋里寂静一片,没人反对。
程亦然抱臂静静打量了一周,对于这种见血的恶臭事他一点也不在乎,甚至能拍手称赞,但今天为什么没有别人反驳呢?
他看着李栎今天换了一件红夹克,一脸无所谓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杜付裕这种呆瓜更不用说,但是蒋欣童……?
前一天她站出来怜惜怀了孕的小女孩,后一天反倒对这种大规模人口倒卖闭了嘴?
而他一夜未归的老大如今好像不打算瞒着罪孽这件事了,虽然没明说,但坦白又了当,现在演都不演了,直接把商量改强迫了。
周难壹一看就是他改造的啊,他就是在证明他是罪孽啊,是个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一伙子,程亦然噗嗤乐了出来。
“喂,小扑棱蛾子。”程亦然拱了拱旁边的蒋欣童,“没睡醒?老大发号施令呢,不让睡。”
蒋欣童今天出奇的奇怪,非但一句话不说,还一直低着头,头发也没好好梳,翘出了很多小碎发。
她正在抚摸着自己的手指,贴着一个小小的蝴蝶创可贴。
割了。
程亦然恍然,他抬头看了看说完话就撤场的周拟,慢悠悠地窝到椅子上喝口茶水,根本没搭理蒋欣童的异样。
“不是……团结呢?”程亦然左顾右看,前些天那么团结的主队呢?
今天这屋子里的人都太奇怪了,程亦然一脚踹在桌子底,对着对面李栎的腿来了一脚。
可还没等李栎瞪眼,程亦然就被周拟一个起身,一个暴扣按住后脑勺砸在了桌子上。
咚!
脑袋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有病是不是?!”身后的周拟阴沉着脸,手里的劲不小,“踹我桌子干什么!”
“你桌子不也是小爷掏钱买的吗……”程亦然呲牙咧嘴地说,“疼疼疼……错了错了,老大我错了。”
“老大……你今天怎么也怪怪的……!”程亦然有些不高兴,“你们今天都跟疯了一样!就因为之前被骂过吗?!你们才有病吧??这么凶干什么?!”
经程亦然一句话其他人才有了反应,看见李栎睁开眼看自己,周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缩回了手。
“我……刚才生气了?”周拟小心地问。
“不然呢?!”程亦然揉着后脑勺回头看他。
“对不起。”周拟皱眉了好一会,匪夷所思地揉了揉手,“……我不知道。”
“……你在,践行罪孽?”李栎慢悠悠抬起眼试探地问,“罪孽这么暴力?”
“死一边去。”周拟白了李栎一眼。
“这才是生气了。”程亦然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