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秀春好的人,齐全柱是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齐老爷子对李秀春的喜欢,也让他觉得有点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在客厅聊着天的时候,李秀春便紧张地偷瞄齐老爷子。
而齐老爷子在刚才得知了李秀春连工作都没有,成天就是瞎混之后,面色就凝重了下来。
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跟李秀春聊天,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满面笑容,甚至没有了先前的热情。
不一会儿,齐老爷子就起身,走回到了房。
李秀春如坐针毡,就连手心都出汗了。
“要、要不,我先回去吧……”
终于,在坐了十几分钟之后,李秀春站起了身来。
“回去干啥?我妈还让你在我家吃饭呢!”齐全柱意外地看着李秀春,问,“咋的,你有事啊?”
“没、没有……”李秀春赶紧摇了摇脑袋,“就是……就是……”
“就是啥呀?阿姨今天做红烧肉,你不是最爱吃吗?”齐全柱的母亲许红英,端了一盘切好的五花肉走了过来,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红白分明,看样子,许姨是准备要先把五花肉稍腌一下入味儿,所以在肉上面淋了一层酱油,洒了几片葱花、几瓣花椒。
李秀春吞了吞口水,想要离开的念头,瞬间土崩瓦解。
“那行,许姨,我就不走了。”李秀春咧开嘴,笑道,“我就是怕给你们添麻烦……”
“这有啥麻烦的,好不容易全柱回来了,你才能来我们家热闹一下,平时就我们这些大人在家,还怪没意思的。”许红英笑着,端着五花肉走了。
李秀春依依不舍地把眼睛从渐行渐远的五花肉上移开,看齐全柱正乐呵呵地看着自己,不禁清了清嗓子,道:“那什么,你一会也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是瘦了,”齐全柱点头,“部队训练任务重,我从小在家过好日子习惯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
李秀春咂了咂嘴:“肯定挺苦的吧?”
“还行,不觉得苦。”齐全柱笑了起来,“你倒是胖了不少啊?”
李秀春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撅出来的肚子,尴尬地道:“唉,我这不是……也没啥事儿嘛!”
说话间,齐老爷子已经从书房出来了。
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嘴边还带着笑。
看起来,似乎是已经不那么在意刚才的事儿了。
李秀春心头一松,赶紧过去搀扶着齐老爷子坐在沙发上。
谢天谢地,老爷子总算多云转晴了!
李秀春的屁股,这才安稳地坐在了沙发上。
没想到他刚松了一口气,齐老爷子就给他抛了个“炸弹”。
“秀春啊,你要不,也去当兵吧。”
“啊?”李秀春差点从沙发摔下去,“当兵?”
齐老爷子用他那双犀利的眼睛看李秀春,缓缓点了点头:“对。”
“我……”李秀春嗫嚅了半天,脸上的肥肉都挤成了一团,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他可不想去当兵。
当兵多苦啊!
虽然齐全柱嘴上说,不觉得苦,但他都瘦成那样了,咋可能不苦?
李秀春连下乡的苦都不愿意吃,又怎么可能去吃当兵的苦?
但他又不敢当着齐老爷子的面儿直说,憋得脸都红了。
“怎么的,不乐意当兵?”齐老爷子的脸色,又沉了下去,“瞧不起当兵?”
“没有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李秀春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我就是……我就是觉得我胖成这样,可能就连体检都不命格……更别提锻炼了。”
“我估计我绕操场跑半圈,都坚持不下去……”
李秀春说得倒是实话,他脸上的肉都胖成了一坨,下巴估计得有三层。肚皮上的肉就更不用说了。
他每天上下李家住的小二楼,都累得直喘,夏天更是动一动就大汗淋漓。
让他去当兵,估计人家部队都嫌弃他。
齐老爷子和齐全柱顿时大笑了起来。
“赶情你是怕自己太胖,跑不动!”齐老爷子笑得咳嗽了起来,他略略平缓了一下,又朗声笑道,“放心吧,不是让你去当步兵,是去当文艺兵,怎么样?”
“文艺兵?”李秀春怔住了,“我当文艺兵?”
“对,”齐老爷子点了点头,“我刚才给我的一位老战友打了个电话,他们正需要你这种嗓子好,品性好,又上进的孩子。”
我……嗓子好是不是假。
但品性好,又……上进……说的,是我?
这几个词对于李秀春来说,格外陌生。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
或者是……夸过他。
因而李秀春这会儿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你今天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然后给我个信儿。”齐老爷子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深深地看了李秀春一眼,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考虑。”
“好,好!”李秀春重重地点了点头,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齐老爷子满意地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院子里散步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齐全柱和李秀春,还有厨房响起的嗞嗞啦啦的炒菜声。
“不错啊,要当文艺兵了!”齐全柱高兴地给了李秀春的肩膀一拳,他这一下打得不重,却让李秀春差点倒在沙发上。
“别闹!八字还没一撇呢!”李秀春嘴上这么说,一张胖脸上却全都是欣喜的笑容。
“咋能没一撇?我们家老爷子说的话,一个唾沫一个钉!”齐全柱道,“他穿了一辈子军装,从不做那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你这事,准能成!”
齐全柱的话,让李秀春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他的胸口像是被汹涌的海水填满,正在激荡、冲刷着他那颗包在肥厚胸膛里的心。
巨大的喜悦紧紧地包围住了他。
“我说真的,你好好回去跟你爸和你妈商量,这真是件大好事儿!有前途的大好事儿!”齐全柱一改方才嬉笑的态度,认真地说道。
“行。”李秀春的回答,也相当的郑重。
他咋能不清楚这是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