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上来了永和宫用膳,有些拘谨,时不时的用眼睛偷瞄玛琭。
玛琭瞧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一如往常的坐在皇上旁边陪着他用膳。
吃到了觉得好吃的东西,就用公筷给皇上夹上那么一筷子。
“你今天的衣裳好看,发髻也好看。”皇上打破了食不言的规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玛琭奇怪的看向皇上:“嫔妾这身衣裳已经穿了好几次了,发髻也是寻常发髻。”
皇上低头扒了一口饭:“听闻你昨日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阴凉一些。”玛琭随口说道。
“可要去圆明园避暑?”皇上放下筷子,问道。
玛琭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摇了摇头:“荣嫔娘娘将将有孕,不宜舟车劳顿,嫔妾不要紧的。”
皇上握住了玛琭的手:“朕更期待与你的孩子。”
“嫔妾福薄……”玛琭低头,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不许胡说,你是最有福气的女子。”
年年时节美晴明,月到中秋分外明。
一晃眼,中秋佳节近在眼前。
荣嫔的胎近三个月了,也算是稳固。
玛琭有事无事的也时常去延禧宫坐坐,有时能碰见魏贵人,就一同坐下说说话,有时抱着蓝齐儿,笑着问她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但玛琭没有往延禧宫送过任何的东西,尤其是衣物吃食。
“这个布娃娃倒是好看,从前没见公主拿过。”这一日,玛琭刚进延禧宫便瞧见蓝齐儿怀里抱着一个大娃娃,遮住了她大半边身子。
“这是安娘娘前几日刚送过来的,乌雅娘娘瞧瞧,可好看?”蓝齐儿欢欢喜喜地将娃娃举到了玛琭眼前。
“安嫔送来的?”玛琭挑眉,看向了荣嫔。
“是。安嫔说这是她母家妹妹前些日子非要闹着送进宫里来的,安嫔瞧着适合蓝齐儿,就转送来了延禧宫。
本宫瞧着蓝齐儿喜欢,也就由着她了。”荣嫔笑的温和,满脸慈爱的看着蓝齐儿。
那娃娃确实精致,衣服是用上好的彩色云锦制成的氅衣加同色系儒裙,外罩鹅黄色葛纱,头上青丝披散,只着一只鎏金簪子,粉面桃腮,秋水盈盈,玛琭瞧着也心生欢喜:“安嫔娘娘有心了。”
说了几句话,嬷嬷便将蓝齐儿哄去了偏殿午睡,玛琭坐在绣凳上品茶。
“可是有何不妥?”荣嫔觉得玛琭有些过分的在意那个娃娃了,趁着殿中无人,开口问道。
没有证据,玛琭也不好明说:“只是有些奇怪,那娃娃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香气,也不知是什么香,还挺好闻的。”
荣嫔狐疑,那娃娃上并没有什么香气啊,玛琭为何要这样说?
“娘娘与安嫔娘娘相处甚久,觉得安嫔娘娘如何?”玛琭放下茶杯,问道。
荣嫔仔细回忆着,往日极易被人忽略的事情渐渐的浮现在了眼前。
魏贵人的胎,是吃了安嫔从禧贵人那里拿去的葡萄才没了的,虽然太医说是误食了大量的甘草,可是一串葡萄上,又能有多少的甘草?即便是有,清洗过后又能余下多少?怎的就连太医都未等到就滑了胎?
荣嫔抬头看向玛琭,眼神里面尽是慌乱。
她想到了她曾经的几个孩儿。
她与安嫔都是康熙四年选秀入宫的,同一年入宫的还有惠嫔和孝诚仁皇后,惠嫔跋扈,先皇后身份高贵,又与皇上伉俪情深,那时候,宫里只有安嫔脾性温和,愿意与她多多来往了几次。
之后,她生下了皇长子承瑞,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她心里十分的开心,日日都要去抱着。
后来,是安嫔送来了一些衣服,承瑞穿上了之后,隔天便发起了高热,熬了半个月之后不治身亡,他才三岁啊,他还那么小啊。
之后便再也没有瞧见那件衣服,皇长子大殇,有谁会去在意那一件不起眼的衣裳呢!
一年后,荣嫔又生了皇二子赛音察浑,因着长子夭折,荣嫔日日痛哭,损了身子,二子胎里不足,不足一岁便也去了。
想一想,那时得知怀孕,荣嫔便觉得是夭折的孩子重新回来寻她,一直仔细将养,就只有安嫔送来的补品尚且入口一二。
荣嫔浑身泛冷,忍不住紧紧的握住玛琭的手,颤颤巍巍的将这几年的事情说与她听:“当时处置蓝齐儿的乳母时,本宫并未多想,如今想来,本宫最初是中意另外一个乳母的,是安嫔极力劝说,最后才选择了她。”
玛琭伸手抚摸着荣嫔的后背,给她顺气:“娘娘莫要再想了,仔细肚子里的孩子。”
荣嫔摇了摇头:“在你入宫的前一年,本宫还生了两个孩子,可怜我长华只活了一天,长生也随之夭折,焉知其中没有安嫔的手笔?
本宫好恨啊,恨自己如今才看清楚安嫔的丑恶嘴脸!”
荣嫔伏在玛琭的怀里恸哭不已:“我可怜的孩子啊!”
玛琭握住了荣嫔的手,轻声劝道:“娘娘说的这些,咱们并没有证据不是吗?为今之计便是先养好身子,好好的生下腹中的皇子,咱们才好以图来日。”
接连的丧子,折磨的荣嫔几欲崩溃,一度认为是自己福薄,如今乍然知晓有可能是小人作祟,荣嫔怎能不恨。
“没有证据又如何?没有证据便制造证据!”不知何时,魏贵人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绿栀呢?怎么好让你做这些活计?”荣嫔从玛琭的怀里退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努力的维持着体面。
魏贵人也不解释,将燕窝放到了小几上,开门见山的说道:“咱们是有共同的敌人,如今二公主手里的那个娃娃,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荣嫔和玛琭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魏贵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我是一定要为我的孩子报仇的,你们若是不愿,我便自己想办法。”
“你如何确定就是她做的?”玛琭问。
“你当你承宠多日还无身孕,当真不是人为?”魏贵人勾了勾唇:“不是她,就是惠嫔,再不济便是禧贵人,总之是一个都跑不掉!我于后位无意,倒是可以帮你,或者帮你一把。”
魏贵人先是看了看玛琭,又看向了荣嫔,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玛琭闻言一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