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集团。年终的例行安排宣传采访活动，其实邀请的都是主流媒体的记者编辑，每个人都给发了事先拟写好的报道通稿，都是无伤大雅的一些赞誉性的文字，比如新年在即，集团安排了困难职工走访慰问活动；再比如，集团招聘特别招收了一部分的下岗职工帮助他们实现了大龄再就业的心愿。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就是你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帮人家发一个小豆腐干的文字。只要你想。

    胡克俭代表的是江州报业集团，所以坐的位置离董事长吴亦峰非常近，甚至能观察到吴亦峰身上衣服的品牌和质地。

    吴亦峰这次出场没有以往高调，穿的一套西服是雅戈尔的经典款，不过也是精纺超细羊毛，那品质没得说。

    胡克俭想起自己和陈珊有一次看完电影路过这个旗舰店，进去看过，至少三四千块钱还是要的，具体数字忘了。

    吴亦峰穿的皮鞋是英伦风格的手工定制，他们都管这个叫老钱风。

    胡克俭知道吴亦峰不是老钱家族那种出身，而是白手起家。他曾经问过阮经颜，吴亦峰的钱从哪里来。阮经颜说你也不是没学过，马克思主义的一些哲学原着里不是说了嘛，原始积累都是血淋淋的。

    “万一人家就是凭本事额，剑走偏锋呢？”当时胡克俭还问过。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咱不行也不代表别人不行啊。

    当时阮经颜回答的是：“理论上如此。但是具体到吴亦峰，我只能说他的原始资本积累过程并不是那么干净，好在出道早，一些擦边球的东西当时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是他个人的幸运，却是时代的悲剧。”

    胡克俭这段时间在阮经颜的引领下看了很多和青峰集团相关的资料和报表，从最初的完全摸不到头脑到现在百分百确定青峰集团确实有问题，也不过才三四个月的时间。

    对于阮经颜的新闻敏感度，胡克俭在这一过程中深有体会，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家伙真的是有两把刷子，不然也不会在人精汇集的报业集团脱颖而出了。

    “下面我们欢迎青峰集团董事长吴亦峰先生致辞！”主席台上主持人是青峰集团的人力资源管理部门的负责人陶汝海，他热情洋溢地带头鼓掌，氛围感拉满了。

    胡克俭看了看手里的请柬，上面写着请各位嘉宾等活动结束后到偏花厅领取小礼品，然后在宴会厅就餐。他在想要不要参加饭局。

    微信就收到了阮经颜的指示：“可以撤了，先去领礼品，然后直接走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现场。

    胡克俭心想这老狐狸确实是老奸巨猾，跟着他没错，就趁着吴亦峰正在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致辞中把手机捂到耳朵上，假装自己正在接一个重要的电话，弯下腰一溜烟儿出了活动现场。

    然后到偏花厅找工作人员领了礼品，两提封好的纸袋子，上面印着青峰集团的字样，还有恭贺新禧之类的祝福词，拎在手里还是蛮沉的，猜不出来是什么，工作人员要帮着送出来，胡克俭拒绝了，自己快速坐电梯下到了地下停车场，开着车就出来了。

    开到斜对面的博颂府外面，他掏出手机给母亲姜玉萍打电话。

    姜玉萍说那你把车先开到门口吧，我这就出来了迎一下你。高老太太说越越到了吗？那你赶紧去接一下。

    姜玉萍一溜小跑到小区门口发现胡克俭正在和门口保安聊天，看她过来都跟她打招呼，“姜阿姨，这你儿子啊！报社大记者呢！”

    姜玉萍很意外，她虽然不至于认为胡克俭会觉得她做住家保姆丢面子，也没觉得儿子会跟保安直接说自己母亲在这里做住家保姆，但她还是高兴的，就是感觉还是很有面子的。

    她笑了笑对几个小保安说：“我儿子比我有出息。我就是住家保姆，我儿子也不嫌弃我。”

    胡克俭说：“谁嫌弃谁呀，没有我妈供我读书，我就是个屁。”保安们都乐了，但也都对他肃然起敬。人家大记者，你看人家提起自己妈妈那个自豪感，这人真好，人品爆棚！有人味！

    姜玉萍心里想，真好，所有的辛苦，都会成为惊喜的铺垫，一点儿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