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又是啥意思？”项小满皱眉。

    “没啥意思。”张峰笑了笑，“我饿了，去弄点吃的。”

    说完，起身便往灶房走去。

    项小满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张峰的话是不是在无的放矢，但那一句「死了比活着好」，他仍旧无法接受。

    “主人，他的话，您无需太过往心里去。”楚江轻声劝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不必为他人左右。”

    “我知道。”项小满淡淡一笑，但眉头显然还是蹙了一下，“你们俩先找个地方休息吧，等何大哥身体好一些，咱们就回邺邱。”

    “是，我们去村头守着，以防再有危险。”秦光应了一声，躬身行礼，与楚江一起转身离去。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项小满仰望月空，心里很乱。张峰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疯子，也开始重新琢磨他嘴里的疯话。

    私利？大义？都错了，他不过是担心何文俊的身体，不过是为了给他治病，是麻烦自己找上了门。

    可是，那麻烦的种子，却是赫连良平种下的。

    不过，就算想让种子发芽，也得有合适的土壤。

    那土壤又是什么呢？

    项小满握了握拳，望着远处逐渐熄灭的大火，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天下该是百姓的天下，世道也该是百姓的世道，可这天下，这世道，却让百姓活不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了？”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项小满长叹了一声，“师父，我真的好迷茫。”

    “傻子，你当然迷茫了，你连自己要干啥都不知道，不迷茫才怪。”

    张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项小满猛地扭过头，见他端着一个碗，边吃边走了过来。

    “你咋还没睡？”项小满问。

    “你不也没睡吗？”张峰在项小满身边坐下，嘴里不停嚼着。

    项小满瞥了眼他手里的碗，不禁咽了咽口水：“你吃的啥啊？”

    “蛇羹啊。”张峰把碗递到项小满面前，“来一口？”

    “滚！”项小满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起身就往屋里走。

    “诶诶诶，你别走啊。”张峰一把拉住他，“我还没说完呢。”

    “你还有完没完了？”项小满瞪了他一眼，“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来跟我说这些疯话，你到底想干啥？”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张峰一脸认真。

    项小满盯着他的眼睛，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便又坐了回去：“啥事？”

    “我想跟你去邺邱城。”张峰道。

    “你去邺邱城干啥？”项小满问。

    “去见识见识世面。”张峰道，“这里太无聊了，老爹死了，村子也没了，我又没啥牵挂，想去城里转转。”

    项小满微微皱眉：“你该不会是想跟着我混吃混喝吧？”

    “你这话说的，我像是那么不要脸的人吗？”张峰撇撇嘴，“我可是有本事的，你看看我这枪法，看看我这医术，你带着我，绝对不亏。”

    项小满上下打量着张峰，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喂，说话呀！”张峰催促。

    “行了，不早了，你赶紧睡去吧。”项小满摆了摆手。

    “你这是答应了？”张峰问。

    项小满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转身就要离开。

    “啧，你别急着走啊。”张峰又拉住他，“你还没说答应不答应呢。”

    “明天再说！”项小满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快步回了何文俊所在的屋子。

    张峰看着他的背影，嘿嘿笑了两声，端着碗，边吃边往隔壁的屋子走去。

    “这傻子，还挺有意思的。”

    后半夜很平静，或许说太过平静，除了张峰家里不时传出一阵呓语，整个村子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项小满不愿意打扰何文俊，便又坐在床边，趴着床沿睡了过去。

    他睡的很轻，一夜醒了很多次，一直到天亮，整个脑袋都迷迷糊糊的。

    他揉了揉眼睛，见何文俊已经坐了起来，心里不免有些意外：“何大哥，你咋坐起来了？现在感觉咋样？”

    “好多了。”何文俊点点头，就要起身下床。

    项小满连忙去扶他：“不再睡会了？”

    “不了，睡的时间够长了，我下去走走。”何文俊穿好鞋，又道，“你昨夜一定没休息好，腿上还有伤，躺那歇会儿吧。”

    “我不困，伤也没事，陪你走走。”

    何文俊微微一笑，也没有拒绝。等被项小满扶出屋门，便立时又愣在那里。

    昨夜天黑，看到的除了大火，就是被大火烧的差不多的断壁残垣，而现在再去看，整个村子能够被称得上房屋的也就只剩个三五处，映入眼帘的全是焚烧过后的破败，废墟中还会有白烟升起，犹如一个古战场，荒凉得刺人的眼。

    何文俊伫立在屋门前，久久不语，项小满亦是双眉紧皱，暗暗握拳。

    “小满，今天能回去吗？”良久，何文俊问道。

    “你身子吃得消吗？”项小满依然有些担忧。

    “吃不消也得走。”何文俊叹道，“彦文大哥已经到了下葬的日子，我不能再在此耽搁下去，另外，我还是有些心慌，总觉得家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尽早回去心里难安。”

    “再者，此地仍然危险，我们不知道山匪会不会卷土重来，也不知道官府会不会收到消息来此查看，若是真来了，免不了又有麻烦，本来昨夜就该离开的，要不是我……”

    “何大哥，有些话没必要一直说。”项小满打断道，“你坐那歇会儿，我去找秦光他们商量一下。”

    项小满扶着何文俊坐到院子里的马扎上，而后便拿了「破阵枪」，去村头找秦光与楚江。

    只是他把整个村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秦光与楚江的影子，倒是在村尾山脚下看到了张峰，正不停的挥舞一柄锄头努力刨土。

    项小满心中疑惑，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疯子，这一大早的，你干啥呢？”

    张峰扭过头，咧嘴笑了两下，招了招手，回应道：“种菜呢！”

    项小满微微皱眉，心里嘀咕能种什么菜，可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

    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说什么，也没有去帮忙的意思，而是又问了一声：“你见到我那两个手下了吗？”

    “天不亮就走了！”张峰喊道，“他们跟我说了，午时之前会回来。”

    说完，又转过身，继续抡起了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