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婧和殷筱晓先把演员们哄走了，设备问题没他们的责任，让他们赶紧走。

    然后许婧给庞振发信息：“？”

    庞振回了她一个：“[摊手]”

    殷筱晓看见在边上翻了个白眼，“这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提前说一声会死啊。”

    其他小孩儿们都蹲在大灯和地洞边上好奇地探头看，梁瑞和何易不断抬头低头比划高度，好像在烟酒这个高度砸下来，打出的伤害该怎么数值化；徐珉和卫茹在研究灯，卫茹手贱，想上去摸，被徐珉和殷筱晓同时喝住。

    “别碰！”

    徐珉还紧急抓住了卫茹的手腕，阻止她酿成大错。

    卫茹一向都是只有她吼人没有人吼她的，猛地来这么一下还不习惯，悻悻地收回手，吐了吐舌头，没老实一会儿又掏出手机开始拍拍拍。

    “感觉灯没怎么坏，换个灯泡还能接着用。”

    “那不一样，里面还有很多电子元件不知道摔坏没有。”

    “这么复杂啊。”

    儿艺小剧场的负责人听到声音也来了，许婧就把基本情况告诉他，之后所有事情全权交给儿艺这边来操作，吊杆啊舞台啊有什么损坏需要赔偿都让他们整理出来，顺带灯的定损也交给他们，彻底把自己摘出去。

    负责人一开始被声音吓到，后来发现人没事态度也轻松许多，而且还是末场，之后修整的时间多得是，一点不耽误来年的进度，他还有心情跟许婧她们开玩笑，说这个霉运也欺软怕硬，知道许婧她们运道旺，注定要倒霉也不会挡在运到前面，挑个方便的时间再倒霉。

    儿艺那边效率很高，也是赶着过年放假，年前的事情不要拖到年后，很快把损失鉴定送到童愿了。

    同时，杨东健那边的索赔也来了，他要求按保函金额全额赔偿。

    这回杨东健好像涵养还更好了些，没有之前代表儿艺拒绝许婧的那通电话那么嚣张，他甚至卖起了可怜，也没有愁眉不展，但是神情和姿态都很疲倦，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无力、悲观、寻求正义的受害者形象，演技比不少演员都精湛。

    “许总，我们之前有龃龉，总归是我这个前辈和主管不对，”他很沉痛地说，“所以我现在得到我的报应了，我认命了，您也飞黄腾达了，今后前途跟我这种人是不能比的。”

    许婧被他一声许总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别这么说。”

    杨东健幽幽看了许婧一眼，“我跟你说实话，不是大难临头我也不想跟你服这个软。是，我贪钱，我利用职务便利给自己谋私，道德有亏，但法律上起码我没有任何问题，你要是真的和我搞，这点上你是搞不倒我的。但是现在我倒霉，我遭天谴，我这些年所有资金就换了这点资产，我认输了，拿不到赔偿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这话说得多漂亮啊，自打嘴巴，真情实感，许婧相信里面一定是有杨东健的真情实感在的，他很擅长拿真的情绪来演假的境遇。

    许婧如果不是真的在他手上吃过亏，说不准还会栽他手上一次。

    她很体恤地说：“我知道，搞实体产业风险确实高，都不容易。你这些设备本身的保险多少也能赔一些吧？”

    杨东健一顿，“保、保险……过期了，年底刚到的期，我本来想年后换一家再续。”

    轮到现编的借口他就不太能撑得住了。庞振早就给许婧透过消息，杨东健抠门成那样，根本不会给设备买保险，反正他的交易对象只有童愿，每次都是跟童愿续合同的时候让童愿这边投保，现在他的合同只有一张和山海经的，而这时候他已经等着兑付保函了，根本没想到另外买保险。

    许婧假装惊讶，然后略微思考一阵，告诉他，“那确实很麻烦。不过儿艺那边定损的资料给我看过，大部分设备问题都不大，损坏的部分单独赔偿或者修理，不会影响你之后的订单。”

    杨东健脸色一沉，“许总，你这是和我商量？你不想赔了？”

    许婧微笑，“不是不想赔，只是保函的金额是全部设备的几倍，这个价格确实不合理，我们在合理的范围内商量一个你满意的金额，然后把东西该修修该赔赔，不是更好吗？”

    对童愿来说当然好，但是对杨东健，那就亏大了，他可不会让这个白捡钱的机会溜走。

    这次谈话他没跟许婧谈出个所以然。他隐约察觉许婧的行事风格有些微妙，有些话不像是她说话的风格，但是很快认定这是人当了合伙人之后的通病，端起架子了，就开始讲这种踢皮球打太极的官腔，拖延时间。

    他冷笑，反正他保函在手，给银行索偿材料已经让人在整理了。庞振给他推的那个外包的财务以前也接触过保函业务，但是是建筑和国际贸易方面，不过这时候杨东健也不挑了。那财务跟他分析过那张保函，写得很绝对也很细，见索即付，意思就是只要他认为有问题就能去银行兑付。他不会接受任何调解，他绝对能从银行拿到赔偿。

    唯一不能算问题的问题就是保函的时间写得很紧急，因为许婧当时本来就不愿意租杨东健的设备，勉强签了合同也把时间卡死在这一轮演出结束为止，而银行除夕就休息了，年后保函过期，索偿就需要找律师打官司，会麻烦很多，能拿到多少钱也不一定，所以杨东健催着会计一定要快，在年前就把事情定下来。

    财务被他催得没办法了，加班费也不给，态度又差，被硬逼着加急做了材料交到银行。

    材料提交那天杨东健心情大好，除夕放假之前，他就等着银行打钱了。

    结果没过几天，等来的是银行的拒付通知。

    “怎么做到的？”许婧问庞振。

    庞振把会计做的材料的某一页指给许婧看，写的是“我方已获悉：童愿演出策划有限公司（下称‘申请人’）为执行《山海经》儿童剧演出项目……”

    “有什么问题吗？”许婧还是不懂。

    庞振看了殷筱晓一眼，殷筱晓解释：“形式要件问题，这个项目名是我们内部俗称的项目名，而不是我们跟杨东健的合同约定的项目名《山海经奇遇之亲子大营救》。”

    “就因为这个？”

    庞振：“还有一些细节错误，杨东健催得急，财务那边正好有机会留点漏洞。这些东西一多，不合规，银行兑付程序严谨，当然就拒付了，谁让你自己材料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