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方景凌的话音落下,隔壁桌三人都将目光投向方景凌。
他们三人是望月楼的常客,号称望月三少,对望月楼常来的才子佳人都十分熟悉。
方景凌落座时,三人便注意到了方景凌这个生面孔,却也没过多在意。
望月楼名声在外,常有外地商贾,青年才俊慕名而来。
直到刚刚方景凌招呼伙计,伙计突然变得殷勤无比,他们这才再次关注起方景凌。
望月楼的伙计虽表面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但其实最是现实,能让他们变得殷勤,这人出手必然十分阔绰。
然而让三人更惊奇的是,方景凌竟然不假思索,信手挥毫。
这人从询问伙计到提笔挥毫,不过半刻钟时间。
三人低声议论。
“那位公子,才思竟如此敏捷。”
“孟兄此言尚早,还不知此人水平如何。”
望月楼多有才女美人聚会,时有附庸风雅的商贾和半吊子文人来此,自以为高明的做些狗屁不通的对子。
“秦公子所言甚是,此人虎背蜂腰,器宇不凡,像是个习武之人,只怕未必有什么文采……”说到这,说话的公子轻轻摇了摇头。
这公子,只知望月楼才女佳人多,却不知,这些才女佳人大多眼高于顶。
若是对出的句子粗俗不堪,只怕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望月楼中客人的笑柄。
就在三人好奇的目光中,伙计已将方景凌对出的下联拿到台上。
抄字的先生看了方景凌的下联,愣了好一会,突然大笑出声,“好好好!
妙妙妙!”
边称赞,边将方景凌的下联抄在长幅上,随后交给唱和人,唱和人将长幅挂出。
大声唱道:“下联,由无名公子所对,对曰:果然一点不相关。”
随着唱和声落下,四周一片安静。
片刻后,喝彩声接连响起。
隔壁桌的三人也都朝方景凌投来惊羡目光,脸上再无半点先前的轻视。
“好一个下联!
‘果’对‘树’,同为名词;
‘然’对‘已’,同为虚词;
‘一点’对‘三朝’,同为量词;
‘不’对‘须’,同为虚词;
‘相关’对‘纵酒’,同为动词。
字词相对,内容却毫不相关,果然是一点都不相关!
妙极!妙极!”
“上下联各自成理,字面对仗工稳,但内容却风马牛不相及,确实妙极!”
“兄台奇思妙想,趣味横生,关某自愧不如!”
三人的高声称赞,引得四周和三层楼的客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这小公子是哪来的?面生的紧啊……”
“好文采,当浮一大白!”
“这位公子对的下联不但工整,而且诙谐有趣,比那些书呆子强太多了!
侍琴,把我的香囊给那位公子送去……”
议论声中,关、秦、孟三位公子走到方景凌桌前。
“在下孟平舟。”
“在下秦玉楼。”
“在下关文顺,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方景凌正盯着伙计刚告诉他的华小姐所在包房看,想看看华素有无反应,不想隔壁桌竟跑来交谈。
方景凌起身还礼,“三位仁兄有礼,萍水相逢,何必问姓名呢……”
三人露出理解神情。
看来是达官显贵的公子,身份尊贵,家教严厉,因此不敢留下姓名。
“兄台才思敏捷,文采斐然,不知可否赏脸,与我兄弟同饮几杯?”
方景凌正准备婉拒,一名丫鬟小跑过来,“公子,我家小姐命我来送香囊……”
方景凌一怔。
只一愣神的功夫,丫鬟已放下香囊,小跑着离开了。
秦玉楼朝方景凌露出个暧昧的笑容,“送香囊的这位姑娘,乃万花楼花魁孙卿怜的丫鬟,兄台艳福不浅啊。”
心思一动,方景凌问道:“三位仁兄对这望月楼的宾客,似乎都很熟悉……”
“自古文人风流,我三兄弟虽然才疏学浅,但对这风月之事,却是了如指掌。
兄台若是感兴趣,咱们边喝边聊如何?”
“好。”方景凌应道。
这三人一看就是这里的老油条,正好可以跟他们打探些消息。
让伙计将酒水点心搬到隔壁桌,方景凌随即落座。
四了喝了三杯,秦玉楼拿起扇子指向二楼。
“那位,就是万花楼的花魁,孙卿怜。”
方景凌顺着扇子方向看去,只见刚刚送香囊的丫鬟站在一旁,身边坐着一名明眸皓齿的美艳女子。
见方景凌在看她,孙卿怜朝方景凌微微欠身。
见状,方景凌起身还了一礼。
“兄台一表人才,又彬彬有礼,这孙卿怜多半是看上你了。”孟平舟说完,三人轻笑出声。
“孟兄取笑了……”
方景凌的目的,是打听华素在望月楼的事迹,但怕自己目的过于明显,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先向三人打听望月楼的风月往事。
三人见方景凌举止得体,言谈风雅,不同流俗,偏又对风月之事表现的很感兴趣,均感遇到了知己,纷纷感叹相见恨晚,巴不得立时就让方景凌加入他们,将望月三少的名号,改成望月四少。
就在几人交谈之时,华小姐所在包房的门被人打开,一名丫鬟走了出来。
丫鬟下楼,来到大堂中间的高台,高声问道:“请问哪位是无名公子?”
方景凌看向丫鬟,只见那丫鬟的身形仪态与千凝、百秀颇有几分相似,像是由同一人所教。
见不是千凝,方景凌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起身道:“不才在此。”
丫鬟上下打量方景凌一番,面露思索神色。
这人,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方景凌的声音响起,“姑娘有何赐教?”
丫鬟暂停回忆,“我家小姐让我请问下公子,可通棋理?”
方景凌心思一动,“不才初窥门径,倒是研究过几局残局。”
在泉东的时候,华素教方景凌下棋,曾为方景凌示演过几句残局。
丫鬟面露诧异,“公子果然聪明过人,我家小姐正是想请公子破解一局残局。”
“姑娘请。”
丫鬟命人摆上棋盘,拿来棋子,随后落子布局。不多时,一局残局被布置完毕。
四周懂棋的人纷纷围上前来观瞧,不时发出声声惊叹。
孟平舟素喜对弈,对当世残局均有研究,见了丫鬟摆出的棋局,不由出声讲解:“‘染血局’,此乃前朝遗局。
道宗朝,时有季南神童张三子,棋术精湛,下遍季南数省,未逢敌手,每每与对手对弈,常让对手三子,因此得外号张三子。
道宗三年,张三子于季南已无对手,于是千里跋涉,到皇城挑战皇城棋圣左公威。
二人对弈三天两夜,病重的左公威体力不支,吐血而亡,留下此残局。
左公威自持身份,让张三子执白棋先手,因此从局面看,白棋占有微弱优势……”
看清残局的布局,方景凌几乎可以确定,包房里的就是华素。
这局残棋,虽然表面上看,白棋占有优势,但其实黑棋伏有妙手,十三子后,便能扭转乾坤。
这残局,正是华素教给他的残棋之一。
丫鬟面露欣赏地看向孟平舟,称赞道:“孟公子果然见多识广。”
孟平舟欠身行礼,“惭愧,惭愧,在下虽识得此局,但却破不得此局。”
丫鬟面露得意,转向方景凌,“我执白棋,公子可敢一试?”
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都看向方景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