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被窝里是暖洋洋的,身上是干爽的,除了有一些腰酸腿软,没有任何不适。
跟以前一样,雩螭处理好了一切。
换了床单被套,还给他做了清理。
骨珏抬头,雩螭还没醒,他睡着的样子安静极了,眉眼要比平时温和上几分。
骨珏伸出了手指,在雩螭脸上戳了戳,雩螭没反应,他舒了口气,轻抚着雩螭的脸。
雩螭其实没比他大几岁,但就经历而言,雩螭却要比他苦上数倍。
从陌雪剑庄灭门。
到小老头的死。
再到琼玉九刃一个个离去。
他见证过太多身边人的死亡。
可雩螭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九岁。
骨珏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下巴轻轻抵在雩螭的头顶,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雩螭抱进了怀里。
他做完这些,重新闭上眼之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雩螭睁开了双眼。
他什么都感觉到了。
骨珏刚闭眼,房门就被敲响了,骨珏微愣,低头去看雩螭,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狐狸眼。
他眨巴眨巴眼睛,翻身下床的时候抹了一把脸。
雩螭根本就是醒着的!
打开门,是红玉。
或许是昨日雩螭那句姑娘颇具有一些冲击力,今日的红玉难得换下了一袭粉衣,着了一身黑,挽了个稍显成熟的发型。
“让那小子起来,你阿爹回来了。”
她见开门的是骨珏还有些诧异,眼神有些古怪。
“这么快?”
红玉在骨珏的疑问中颔首,催促他们快些,转身欲走,却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过身。
指着自己的脖子对骨珏说。
“脖子,遮遮,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骨珏猛地捂住自己的脖颈,目送红玉唉声叹气的离开,他才回头去看雩螭。
那人已经起来了,在穿衣服。
雩螭冲骨珏招手。
“过来。”
骨珏关上门,回到雩螭身边。
“怎么了?”
他以为雩螭有事儿,谁知雩螭叫他只是为了帮他换衣服,还特地给他挑了件领子高些的。
到医阁的时候,红玉和黑曜坐在一起,她在给黑曜上药。
凛崖的风雪没能把他怎么样,但那雪雾冰莲子是他拿在手上带回来的,冻伤了他的手。
因为温度极寒,所以要带回雪雾冰莲子需要带上一些材质特殊的器具去放置它,比如暖玉制成的瓶子什么的。
但黑曜昨日转身就走了,根本没拿什么可以防寒的器具,身上翻遍了也只剩下个装药的白玉瓷瓶。
他将里面原本的药丸倒了出来,将冰莲子装了进去,寒气很快浸透了白玉瓷瓶,极寒的温度蔓延到了黑曜的手上。
他不敢放进怀里,只能拿在手上一路带了回来。
“昨日在那凛崖边上,见着一个人。”
“谁?”
红玉一边仔细给黑曜上药,一边回答着他的话。
“一个小娃娃。”
红玉动作一顿。
“小娃娃?”
按理来说,凛崖四季长寒,若非强大的神鬼妖魔,几乎很少会踏足那里才是。
因为有些危险,所以妖族那边派了人把守,怎么可能会有小娃娃呢?
黑曜却点了头。
“听说是下一任妖王。”
那孩子瞧着不过十一二岁左右,黑曜有察觉到,他的原型,是一条属寒性的白蛇。
年龄虽小,可整个人却很稳重,少年老成。
“前些日子听说,妖族大祭司曾预言,将来妖族会有一位明君带领妖族走向鼎盛繁荣,但他预言的星光所指,是一个奶娃娃,莫非是你见着的那个?”
“应当是。”
红玉包好纱布,在黑曜的手上打了个十分漂亮的蝴蝶结,完事之后拍拍手,让黑曜起来。
抬头就瞧见雩螭和骨珏来了。
那雪雾冰莲子被带回来之后,红玉找了个锦盒放置,她冲雩螭招手,带着他们去了锦盒边上。
那锦盒上已经结了一层冰霜,雩螭皱了眉。
原来雪雾冰莲子是这样的,他曾经翻阅医书的时候,查遍了所有,只有这雪雾冰莲子最合适。
可他从未找到过,甚至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现如今到了魔界,才得到了雪雾冰莲子。
可看这模样,他根本就处理不了,就算处理了,这双手也可以不用要了。
手重要还是命重要?
雩螭的目光落在了骨珏身上。
当然是命重要,没命了怎么跟骨珏走下去?
红玉和雩螭对上目光,雩螭点头,抬手要去碰雪雾冰莲子,可手还没伸出去,就被红玉一巴掌打开了。
“手不想要了?”
“你想怎么处理,告诉我,我来,明白吗?”
“可……”
雩螭偏过头,红玉和骨珏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黑曜,还有他那裹得跟只猪蹄似的手。
“不用担心我,我有规避寒气的办法,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处理,懂吗?”
雩螭的药方早就开好了,红玉对不亡不了解,对忘川雪也不甚了解,因为这些毒药在他们这边根本就不存在。
既然雩螭有把握,那就按照雩螭开的方子去做,红玉虽然能猜到大概,却并不细致。
所以才叫了雩螭他们过来,若是她知道的话,就会等到处理好了再去叫人。
省的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不说,搞不好还坏了人的好事,打扰别人休息。
看看她宝贝儿子眼底下那淡淡的乌青,做娘的都心疼了。
得知做法之后,他们就被赶出了医阁,不仅仅是他们,还包括刚刚从凛崖回来,都没能跟自家媳妇多待一会儿的黑曜。
他也被红玉赶出来了。
一时间,医阁门口的气氛沉默到了极致,骨珏大气也不敢出,比起跳脱的娘,显然这个沉默的爹更有压迫感。
半晌,黑曜抬起那只被红玉打了个蝴蝶结的手,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指了指外面。
“你们没事就去北飨逛逛吧。”
“……好的。”
骨珏应声。
“嗯。”
气氛又沉默了。
骨珏的后腰被雩螭戳了下,他干咳两声,试探着开口。
“那,阿爹,你现在,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
“那,要一起吗?”
骨珏小心试探,黑曜颔首,抬脚就走,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回了个。
“走。”
骨珏有些欲哭无泪,但雩螭是真开不了口。
他该叫什么?
叔?
公子?
总不能叫兄台吧,这不乱辈了吗?
他都怕待会儿黑曜对着他来一句,叫爹。
走在北飨集市上,黑曜在前面走,他俩就在后面跟着,时不时还能遇见有人冲黑曜行礼。
尊他一声“左护法”。
黑曜颔首而过。
遇到什么小玩意,糕点,饴糖,买了都给骨珏,骨珏拿不下了就给雩螭。
他们倒没觉得不好意思接受,因为黑曜付账时手上拿着的,是雩螭的钱袋子。
凛崖在妖族,魔族到妖族有个关口,要付银子,奈何雩螭给的太多,进去用不了多少。
他的心路历程很简单。
雩螭和骨珏在一起了,等于他俩是夫夫,所以这银子也是骨珏的。
而骨珏是他儿子,等于骨珏要给他养老,养老等于骨珏要给他银子花,所以这银子是他的。
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就是最优解。
在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雩螭的衣摆被一个路边的乞丐拉住了。
骨珏见雩螭停下了脚步,口中问着他怎么了,低头却瞧见了坐在地上的乞丐。
这乞丐头发凌乱,看起来蓬头垢面的,但却隐隐的透着几分熟悉。
骨珏突然觉得他们似乎忘了些什么。
直到乞丐扯了扯雩螭的衣角,问他。
“这个月的月饷,是不是该发了?”
雩螭和骨珏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知道这是谁了。
慕白临风啊。
一时间骨珏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慕白临风抬头,扒拉开自己的头发,他比较想哭。
“你们怎么混的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