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霁月阁在上京的据点，有人找上了门，当看见那人手中拿着的黑色曼陀罗花，便将他带到了后面。
玉衡打了个哈欠，看着来人捂的严严实实的，皱着眉。
“做什么的？”
来人坐在了玉衡对面的凳子上。
“买个消息。”
玉衡：“什么消息？”
来人说：“染月楼，是何来历？”
玉衡懒散的动作一顿，眸光落在了来人的身上，突然坐直了身子。
“诚惠，一万二千两。”
“一万二，你们霁月阁怎么不去抢？”
玉衡轻笑：“您说笑了，我们霁月阁是一分钱一分货，染月楼的来历，只有我霁月阁知晓，你若不想给银子，那就出门左转，慢走不送。”
对面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从斗篷之下伸出了一只手，将一沓银票放在了玉衡桌上。
玉衡伸手将钱收下，一边数一边告诉他。
“染月楼的来历呢，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呢，也复杂，总之就是一句话，染月楼，是我霁月阁手下的产业。”
那人又问：“东家是谁？”
玉衡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有些想笑。
“即是霁月阁产业，东家当然是我霁月阁主咯。”
“我还有个问题。”
玉衡一愣，看了看手中的银票，也没什么意见，只要是关于霁月阁的，他倒是可以告诉这人。
“你问。”
那人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一支剑型的发簪，玉衡盯着那张画看了一眼，他便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他好像知道这人冲谁来的了。
“画上这支簪子，出自染月楼，既然染月楼是霁月阁产业，我想问一下，这支簪子的式样，从何而来。”
玉衡：“既然您问了，那想必您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吧？”
那人：“听人说，这是魔剑，渊劫。”
玉衡：“没错，是渊劫。”
来人还想再问，玉衡却转了身，从那柜台之后出来了，他走到了那人身边，俯下身轻言。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不过接下来的问题，或许涉及到我霁月阁的秘密，我想问问，二皇子殿下……”
玉衡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又改了口。
“不，在这，或许该叫您，暗夜首领，我想问问，您付得起价钱吗？”
顾无疾一怔，斗篷之下的他脸部一凝，瞳孔微缩。
他知道自己是谁。
……
顾无疾离开霁月阁据点时，回头看了一眼，他现在才切实感受到，霁月阁在某些地方，确实要比暗夜更强。
他摘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了自己的脸，他做了伪装，却和没做无甚区别，在别人面前，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夜晚风雪肆虐，街上无一行人，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只听得一片马蹄声响起。
一抬头，发现是顾无悔的马车，马车略过了他，车窗的布帘飘了起来，他看见了里面的顾无悔和虞鹤兮。
又想到了雩螭。
他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等顾无疾回到他的皇子府，有人快步上前，为他解下了斗篷，他不知为何，今夜总觉得很孤独。
旁边有一人将一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了他的面前，他认出，那是雩螭给他的，说是解药。
“殿下，娘娘说，这枚药丸，并非毒药。”
顾无疾眼睛里有了一丝动容，却又听那人说。
“却也并非解药。”
顾无疾缓慢的偏过了头，手接过了那个盒子。
“那是什么？”
不是毒药，也不是解药，那又是什么？
下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告诉他。
“似乎只是用于补气血的……”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了顾无疾发出了笑声，捏着那盒子的手紧了又紧，恰逢此时，传来了一两声猫叫。
顾无疾挥手示意那人退下，等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踱步到了床边，掀开被子，里面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儿，唯独那双眸子是赤色的。
顾无疾蹲下身，手轻轻抚上了猫儿的脑袋，给它顺毛，口中念念有词。
“你和他可真像啊。”
“可是为什么呢？”
他的手突然用力，猫儿发出凄厉的叫声，开始挣扎。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我什么都得不到，为什么……”
“凭什么！？”
关于渊劫的消息，他没有从霁月阁那里得到。
但是他确信一点，霁月阁中，肯定有人见过渊劫剑的，否则那支簪子不可能做的那般相像。
而关于雩螭……
顾无疾的母亲来自于苗疆，容貌绝艳，生的极其美丽，曾经宠冠后宫，有了他。
可是后来，好景不长，皇帝有了新欢，是个极其温婉的女子，一颦一笑都透露着优雅与教养。
顾无疾曾经同那位娘娘说过话，她的声音很好听，宛如黄莺轻啼，婉转入心。
他的母妃没给过他母爱，他只是她争权的工具，每天要做的，要学的，他母妃都给他安排得满满当当。
遇见那位娘娘时，是他有一次，不想学习，偷跑了出去，在御花园的一座亭子里，看见了她。
当时他因为没有背下母妃交代的文章，所以没有午饭吃，他很饿，便瞧见了那位娘娘桌上抱着的甜糕。
可他只是看着，却不敢上前，娘娘的婢女在娘娘耳边轻言，娘娘回了头，这才看见了他。
娘娘生的也很好看，与母妃是不一样的好看，娘娘有一双漂亮的杏眼，眸子里有秋波潋滟，倒映着他的影子。
他从娘娘眼中瞧见了局促的自己，娘娘的手摸到了他的脑袋，他听见娘娘轻声问他。
“你是哪位小皇子啊？”
他小声又有些扭捏了说了声。
“二。”
娘娘冲他笑，还给他吃甜糕，那是他难得舒适开心的时光，他回去后，就被母妃罚了。
可他不后悔，他觉着娘娘好温柔，他喜欢娘娘。
之后他经常跑去找娘娘，有时候还能在娘娘那里见着父皇，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娘娘就是父皇的那位新欢。
他看见娘娘在做小衣裳，就问娘娘是不是有了宝宝，娘娘说是，他就快要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他高兴，因为他觉得，如果是这样温柔漂亮的娘娘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跟娘娘一样温柔，漂亮的。
可他找娘娘的次数多了，他的母妃就不高兴，不高兴了，就拿他出气，或打，或罚。
直到有一次，他半夜被罚跪时，受不了，就跑到了娘娘那里去，那时候还很小，哭的时候一抽一抽的。
娘娘就抱着他哄他，他知道娘娘肚子里还有弟弟妹妹，就不敢太放肆，只敢趴在娘娘腿上哭，把娘娘的衣摆都哭湿了。
娘娘的手就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啊拍的，给他讲故事。
娘娘的身上有一股很温暖的味道，他喜欢，他觉得娘娘是世上最好，最美的人了。
直到后来，娘娘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弟弟。
那小娃娃他也看过，长的特别丑，皱巴巴的，跟娘娘一点也不像，他想着这个弟弟应该是像父皇，不像娘娘，所以不好看。
他还嫌弃过，觉得这娃娃倒霉，竟没随了娘娘的长相。
他也羡慕过，羡慕这娃娃能有娘娘这样好的母妃。
直到后来，有人给皇帝进献了一个美人，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娘娘被冷落了。
他曾经听宫中的老人说过，母妃来时，也曾是一派天真的模样，活泼又好动，特别惹人喜爱。
他突然有些怕，怕娘娘变成自己母妃这样，又想着，是不是身为皇子，所有人的命运都是这样？
逃过了母妃安排的教习夫子，他从御花园穿过，到了娘娘的宫殿，却发现，娘娘没变，她还是那样温柔，温柔的抱着她的孩子在哄。
身边的宫人都在娘娘身边，笑着感叹，小皇子真可爱。
他那时候站在门口，像是一个偷窥别人幸福的小偷，看见娘娘那么温柔的模样，悄悄捂住了手腕上，被他母妃用滚烫的茶水泼出来的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