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半开着，夜风透过缝隙吹入，带来一丝丝凉意。月光洒在厢房内，照亮了地上的碎片和斑驳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眼。厢房的一角，木淮的利剑斜插在地上。

    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厢房内一片狼藉，家具被掀翻在地，破碎的杯盘散落一地。墙上挂着的画卷被剑气撕裂，几片碎片随风飘向窗外。

    木淮的伤口很深，鲜血还在外流，痛得他面色苍白，然而，他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京连忙扶着他，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恭敬与愧疚，叹息道：

    “少主，此番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彻底失败了？”

    “……臣也没想到，宋知意居然会突然出现，否则的话，夏若至和那位贤妃娘娘，早就变成了尸体。”

    木淮在一堆废墟之中，找到尚且完好的凳子坐下，自顾自地掏出伤药洒在自己的伤口处，说道：

    “没关系，杀了他们最好，他们不死也无碍，毕竟那种新型武器，本少主也很感兴趣，如果没了贤妃娘娘，还怎么研制得出来……”

    张京犹豫半晌，说道：“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木淮瞥了他一眼：“讲。”

    张京咬牙说道：“您明明知道，长公主顶替了乌兰夫人的身份，成为了赤鸻暗探的首领，您为何不设计杀了她，也不拆穿她呢？”

    木淮有些奇怪地问道：“我为什么要拆穿她呢？一群废物而已，她想玩就留着玩呗。”

    “……乌兰夫人，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懒得救她。”

    张京：“……”

    六。

    “至于杀了长公主……”木淮眸中意味不明，似是想到了什么很久远的事情，喃喃自语道，“这么有趣的人，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杀她呢……”

    张京：“……”

    张京决定换一个话题，问道：“那我们，要答应和韦言之的合作吗？”

    木淮将药瓶扔下，说道：“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杀皇帝和宣王嘛，多有意思的一件事。”

    “只是……”他眸中流露出些许阴鸷，声音比夜风更加冷冽，道，“韦言之是个疯子，皇帝也是个疯子，与疯子在一起对弈，要格外当心……”

    “……否则，整座棋局都会被他们毁掉，到头来功亏一篑，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

    皇宫。

    黎明前的黑夜格外阴沉，风轻轻吹过，宫殿的檐角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南宫明烛刚闭上眼没多久，就听见一脚步声缓缓靠近。

    他“啧”了一声，随即缓缓起身。

    一盏幽暗的烛火被点燃，照亮了两人一魂的面容。

    南宫晚晴和月流云面色白皙，看起来还挺健康，南宫明烛就不一样了，面容憔悴，面色青白，在这种氛围之下，倒是比月流云更像鬼。

    南宫明烛用手支撑着脑袋，蹙眉问道：“……是张京?”

    “是他，但不完全是。”南宫晚晴补充道。

    南宫明烛问道：“怎么说?”

    南宫晚晴说道：“他身边有个叫木淮的侍卫不太对劲，我怀疑，他的身份有异，很可能是隐藏的赤鸻人，而且……身份地位不低。”

    而后，她便将在阁楼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月流云和南宫明烛皆是若有所思。

    很多事情，已经慢慢揭开了谜底。

    韦言之只可能和赤禺人合作，但绝对称不上奸细，所以……张京才是从头到尾的奸细，他就是那个和闵才赭一样，在为赤禺人做事的朝廷高层。

    他们二人从头到尾的目的是不同的。

    张京的目的是为了赤禺，为此，他三番两次地搅动朝堂，让大郢内乱，渔翁得利的便会是赤禺。

    而韦言之……

    他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似乎……想让大郢和赤禺两败俱伤。

    南宫晚晴继续说道：“既然他身份不低，他就一定能看出来，我顶替了别人假的身份，所以暗探这边，或许得另谋计策。”

    南宫明烛微微颔首。

    月流云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成为张京的侍卫的，伪装了多长时间?”

    南宫明烛将她的问题转述给了南宫晚晴，顺便多问了一句：

    “……按理来说，他应该会拆穿你，又或是设计杀了你才对，可是直到如今，暗探的据点只剩下两处，他还心平气和地将你放走……这是为何呢？”

    南宫晚晴回忆道：“很久很久之前，我还年幼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张京的护卫了。”

    “至于……他为何对暗探之事毫不关心，这一点我也很奇怪。”

    然后，她有些奇怪地说道：

    “而且，我总觉得……他今日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无论是刺杀夏若至和秋霜晚，还是将自己送到她的刀口边，让自己自然而然地觉察出他的身份……

    ……这些都太刻意了。

    简直是将自己的身份明牌暴露。

    闻言，南宫明烛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挑眉说道：

    “有意思……”

    “朕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你是朕特地放出天牢的。”

    “所以……故意将自己和张京的身份，透露给朕。”

    月流云与他对视一眼，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南宫晚晴也渐渐反应了过来，心中咯噔一声。

    韦言之想让赤禺和大郢两败俱伤。

    张京和木淮是为了自己部落的利益。

    皇帝和宣王则是为了大郢的利益。

    这三股势力，谁和谁合作，都是个问题，但必须都知晓对方的存在，否则天平被打破，另一方想赢都是一件难事。

    换句话说，木淮他既不希望韦言之赢，也不希望皇帝赢，但又无法凭一己之力对抗其他两股势力。

    所以互相利用，就各凭本事。

    木淮是真的想杀秋霜晚和夏若至吗？

    不见得。

    宋知意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条街上?

    因为她在追查闵才赭和暗探的事情。

    南宫晚晴又为何会在那附近呢？

    也是因为暗探。

    整个东都，谁又是最了解暗探的人呢？

    答案显而易见。

    就是木淮。

    南宫晚晴神情复杂地说道：“这么说……我、夏若至、秋霜晚、宋知意，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如果夏若至和秋霜晚死了。

    对他也有益，大郢死了一个将军和一个研制火铳的人。

    如果他们没死。

    这个消息就会传递给皇帝。

    这场对弈……

    也就会随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