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明烛回答她道：

    “我原本打算让她不参与此事，就让她待在淑华宫中养好身体，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我便会放她离开皇宫。”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

    她原本就是柳泽音阵营的人，若真的当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无疑是放虎归山。也难保她会做出一些事情来，让他不得不去杀她。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所以，他只能借监禁之名，行制止和保护之事。

    南宫明烛眸色渐渐沉了下来，道：“……可现在看来，她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置身事外了。”

    洛桐性子虽善，却也不是会轻易言败之人，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会孤注一掷地走下去。

    自己的敌人同时也是自己的恩人，更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真让人无可奈何，不知所措。

    月流云问道：“怎么说?”

    “白月光说，洛桐她……有孕了。”南宫明烛指尖轻抵太阳穴，眉头皱了一下。

    他顿了顿，沉沉补充道：“……我没碰过她。”

    月流云：“……”

    我嘞个豆。

    月流云难以置信地扶额，被雷得眼冒金星，抱着脑袋惊呆在了原地，脑海中把“期待着一个幸运和一个冲击”单曲循环。

    好大一顶绿帽子。

    这顶帽子，够大，够明，够闪，绿得令人心醉。

    可月流云却没心思调侃他，脑海中倏然浮现起洛桐那病弱单薄的身形，心中反而更加沉重，低声叹息道：

    “……她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呢，真的值得吗？”

    南宫明烛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心疼她。”

    月流云看他：“你不也是吗？”

    南宫明烛挑眉：“这话听着倒像是在吃醋。”

    月流云有些无语，将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道：“你不也是吗？”

    方才那句阴阳怪气的“你倒是心疼她”究竟是谁说的啊。

    “现在被戴绿帽子的是你，可不是我。”月流云斜斜睨了他一眼。

    然而在南宫明烛看来，重点却有些不同，她方才的话似乎是在默认她的确有些吃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南宫明烛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只有真的在乎，才会如此。

    她坦然视之，是因为心中有些细腻和复杂的情感是掩藏不住的，而他又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倒不如直白坦诚一些。

    南宫明烛起身转而坐于竹榻上，动作优雅地倚靠在一边，道：“……继续说，据我所知，洛桐她并没有心上人。”

    “那孩子会是谁的呢？”月流云问道。

    好问题。

    南宫明烛摇了摇头。

    这个还有待查证。

    他道：

    “还是换个重点吧，她在这个节骨点上查出来有身孕，是为了什么？”

    月流云喃喃道：

    “皇嗣……”

    “我也是这么想的，”南宫明烛颔首道，“我有几次去淑华宫，也是在与她商议礼部之事，又或是带上白月光为她诊治。”

    “但在旁人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定会以为，是我宠幸了淑妃，因此，这个孩子也名正言顺。”

    月流云道：“那你得提前封锁消息啊，若是真的传出，恐怕文武百官都会信以为真，若是到时候你选择告知真相，这便是皇家丑闻，等待洛桐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可若是你不将真相说出，她恐怕会达成她想达成的目的。换而言之，如今文武百官中，心怀不轨之人大有之，她完全可借皇嗣拉拢势力……”

    他也可以选择，让这个孩子消失。可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的那些手段永远都不会对准自己在乎的人。

    当然，她也不会这么做。

    真难办啊。

    她摸着下巴，转而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

    南宫明烛垂眸道：“……这个消息到目前为止只有你、我、白月光三人知晓，洛桐那边尚未可知。”

    “就按照我最初的想法，将她禁足于淑华宫吧。”

    他双眸沉沉，漫不经心道：“……以后尚且无法定论，但如今，天下还是以我一人为尊，我所言即是事实。”

    月流云若有所思。

    有轻风吹来，香炉的烟被打碎，水墨挂画上的江山烟雨吹动，有三两声隐隐约约的蝉鸣自窗外响起。

    “在想什么？”南宫明烛似笑非笑地问道。

    月流云缓缓开口，眸中有些许狐疑：“总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我好像忽略些什么……”

    应该是某些很细微的、不引人注意的东西，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安的感觉，但却一时半会无法捕捉到，在脑中稍纵即逝。

    “无碍，”南宫明烛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便想些别的事情。我还有事想要告知于你。”

    月流云仰头望向他。

    南宫明烛收起了意兴阑珊的神情，神色稍显郑重，手中把玩着玉戒的动作一顿，沉声道：

    “我将传胪大典提前，改为在三日之后。”

    “等它结束之后，我会亲自和林渊去皖城。”

    月流云倏然瞳孔微缩。

    宜州和皖城相临，他想做什么意图很明显，就是冲着柳泽音去的。

    他继续说道：

    “楚时清和夏若至被我派去了梧州，内忧外患之际，我不可能蜗居于皇宫之中。再者，上一世，正是他们隐忍谋划，毁掉了一切。”

    “到今日这种程度，很明显非一日之功，柳泽音能顺利出逃，就说明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也不需要再在暗处行事。他们筹谋策划的时日，比我登基要久上太多，整个大郢或许都埋着针，需要一根一根剔除。”

    “……”

    他说了许久，大到筹谋划策，小到具体事宜，一字不落地都告诉了她。

    月流云静静地听他说完，神色明明灭灭。

    他动听的声音伴随着窗外“沙沙——”的竹风戛然而止。只余下莫名沉静的空气缓缓流淌。

    她单手撑着脑袋，微微歪了歪，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南宫明烛则在一边抱着手臂靠在竹榻边的栏上，同样回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