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莫拿着材料单子，欲言又止。

    初冉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最重要，阿爷第二，赚钱第三，没有变。”

    元莫嘿嘿一笑，满意地拿着材料单子走了。

    初冉望着他欢乐的背影，没忍住弯了弯唇。

    “唉。”

    于得水在一旁听着，假意叹了口气，以此博初冉关注。

    初冉面露乖巧，哄道：

    “阿爷，你知道的，你和元莫在我心里同等重要。”

    “你还愿意哄元莫那臭小子，却不愿意哄哄阿爷，唉。”

    于得水伤心地摇了摇头。

    初冉撒娇道：

    “哪儿呀，就像在阿爷心里冉冉和元莫也同等重要一样，是无法分出第一第二的，我若是哄骗阿爷，阿爷也不会信呀，阿爷就不跟元莫比较了，好不好？”

    初冉都这样说了，于得水哪儿舍得再为难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应她：“好好好，阿爷听冉冉的。”

    -

    元莫收好材料单，去厨房做饭，做好了扶于得水起来吃，吃完和初冉一起陪他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晚些时候，帮于得水换了药贴，替他灭了烛火，这才找到和初冉单独相处的时间。

    “还不休息？”

    初冉忙着画设计图，元莫在一旁陪同，双手撑着脸，直勾勾盯着初冉，初冉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元莫理直气壮：

    “我都一天没见着你了，多看几眼怎么了。”

    初冉；“......”明明才半天。

    严格来说，才几个时辰。

    “有事说事，你在这儿影响我干活效率。”

    初冉放下笔，侧身与元莫面对面，四目相对。

    元莫略显心虚，率先别开眼，心跳如擂。

    不能跟初冉对视，一对视，爱意就会控制不住地从眼睛里跑出来。

    初冉微微歪头，好整以暇地问：

    “元莫，你脸怎么红了？”

    “啊？红了吗？”

    元莫慌忙捂脸。

    其实没有，但这会儿是真红了，连耳根都无幸免。

    有点好玩。

    认识元莫十六年，第一次看见他这副纯情的模样。

    可爱极了。

    初冉起了玩心，故意凑近元莫，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脸。

    “这么看，小模样挺标致的嘛～稍微打扮打扮，是能让万千少女一见倾心的程度。”

    “啊？”

    元莫怔怔地注视着初冉。

    刚刚冉冉是在夸他，还说，对他一见倾心？

    元莫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似是被蒸熟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再继续思考。

    “啊什么啊，傻了？”

    初冉哭笑不得。

    元莫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初冉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

    “回神了，没事儿的话起身右转，直走约三米，打开门，走出去，顺便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元莫只看见初冉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他的喉结滚了滚，喉咙有些干痒，身上还有些燥热，无意识舔了舔唇。

    有点......想亲......

    初冉看出元莫眼底的欲念，稍微用了点劲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元莫！”

    元莫吓得一激灵，彻底回神了。

    “我——”

    “我懂，我知道我美若天仙，你一时失了神也很正常，没关系，我理解。”

    元莫：糟糕，暴露了......

    “但是——我现在真的要忙了，这些都是加急的订单，耽误不得，改天有空再让你慢慢看，好吗？”

    初冉柔声与元莫商量。

    “好。”

    -

    元莫站在初冉屋子外，望着紧闭的房门，脑子还是懵的。

    初冉到底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

    刚刚的告白，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

    半晌，元莫才收回往外飘散的思绪。

    看来，他得快些做准备了。

    屋内的初冉沉浸画图，浑然不知她的一时兴起给元莫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

    接下来几天，于得水仔细观察了一下初冉和元莫之间的状态，由于初冉每天都在忙着制药、熬药、画图，于得水没能摸清初冉对元莫是什么感情。

    元莫倒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喜欢初冉。

    别说就在一个家里，哪怕他们俩隔两三步路的距离，元莫都会一直围着初冉打转，天天冉冉长、冉冉短的，有事冉冉，没事也冉冉。

    以前于得水没多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从小到大，都是元莫粘着初冉、离不开初冉，而不是初冉喜欢当哥哥的跟屁虫。

    想到这儿，于得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初冉对元莫没有家人之外的感情。

    如果有的话，不大可能在元莫粘她粘得这么紧的情况下，还能心无旁骛地忙自己的事。

    可他又不忍心说出来伤元莫的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孩子，哪个不开心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

    某天，趁着初冉在忙，于得水把元莫单独喊到他房里，关了门，满脸严肃。

    “老于，咋了，什么事儿非得现在说？”

    元莫不是很想跟于得水在这种气氛下谈话，说是想逃避也毫不夸张。

    他能看出来于得水一直想找他聊聊，怕于得水是想说不同意他和初冉的事儿，于是每天都在尽量避免和于得水独处。

    躲了好些天，还是被于得水逮住了机会。

    “先说好啊，你这伤刚好了一半儿，可别再说些我俩都不爱听的，万一一个不小心又伤着了，是吧，冉冉会骂你的。”

    元莫拥有一张嘴就让于得水生气的本事。

    嘴里没句于得水爱听的。

    知道他最近被初冉管得严，净拿初冉压他。

    于得水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别动气，好好说。

    “要不你先别说了，我不是很想听。”

    元莫全身都在抗拒。

    于得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这还没张口你就有百八十句话等着我是吧？能不能安静会儿，先听我说？”

    元莫暗暗观察于得水的脸色，没见生气，无奈胜多，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心下放松了些。

    “你说，你说。”

    于得水想了想，先委婉地试探问了一句：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冉冉你对她的心思？”

    “这......过段日子，忙完这阵再说。”

    元莫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在偷偷准备惊喜给初冉。

    于得水正了正神色，斟酌言语，又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冉冉不喜欢你，你们以后会怎么样？”

    元莫明白了于得水的言外之意。

    “老于，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绝不会让冉冉为难。”

    元莫早就想好了，无论成与不成，他对初冉的感情都不会变。

    在这之前，他小心地反复试探过初冉的心意。

    至少，在初冉心里，他并不是兄长。

    于得水还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和冉冉都好。”

    他拍了拍元莫的肩。

    “老于，冉冉、你、我，我们三，永远是一家人，这一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变。”

    于得水难得露出对元莫赞许的目光。

    好小子，总算说了句人话。

    -

    于得水一歇歇了一个多月，期间元莫负责去四方馆跑腿，替于得水拿公文，传达一些安排。

    被初冉精心调养了一个多月，于得水感觉浑身舒坦，还能再干二十年——说笑的，于得水只想安安稳稳干完最后几年，退下来颐养天年。

    于得水伤好复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初冉愿不愿意到四方馆任西院掌客一职。

    西院新来了位舍人，名叫王昆吾，是从军队里调职过来的，脾气又臭又硬，性子刚直，刚上任便因为军械案与京兆府的尉迟华起了些冲突。

    这中间有元莫的手笔，还有初冉的参与，更有另一名叫阿术的女子牵扯其中。

    于得水一个脑袋两个大。

    而在这混乱的关系中，初冉成了几人的错乱交织的中心点。

    并且，随着军械案侦破，于得水意外发现了初冉破案的天赋，以及她善于处理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因此，于得水想将初冉与元莫都留在四方馆一展宏图。

    初冉喜欢挑战，喜欢玩，考虑几天便答应了。

    她要留在四方馆，元莫自然也不走了，任王昆吾副手一职，二人与西院众人成为王昆吾的左膀右臂。

    大雍各地的分店，初冉和元莫派了几位信得过的掌柜全权代理，待长乐的订单忙完再去各地巡店。

    初冉留在四方馆只是因为新鲜感，元莫本以为自己这个陪同人就是个打酱油的，没曾想，真让他们遇上了不少案件，接二连三差点丢了小命。

    好在初冉功夫不错，加上王昆吾、尉迟华二人，组成了一个四人小分队，在四人绝对的智力和三人超强的武力面前，元莫身手差点丝毫不影响整体。

    只是没想到，与他们关系交好的阿术竟然是焉乐的公主。

    初冉和元莫还得知了，初父与元汉景夫妇并非死于沙尘暴，而是无面人的手笔。

    他们的父母是为保护焉乐公主而牺牲。

    为了报仇，更为了四方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四方馆与焉乐公主龙霜月术、副使康云海、其余各国使者，一起剿灭了无面人，杀了焉乐当了十几年龙叶户的龙突麒以及他的得力助手木图、白衣客等人，结束了焉乐长达十几年的残暴统治。

    一切尘埃落定，初冉与元莫辞去了四方馆的职位，回去继续经营生意，于得水勉强算是顺利退休，由东院安修义接手四方馆，成为新一任四方馆馆主。

    接着便是王昆吾与尉迟华的婚礼，以及安修义与林素素大婚。

    初冉与元莫之间毫无新的进展——在于得水看来。

    两个孩子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再拖就老了。

    于是，于得水起了托人给他们做媒的心思。

    初冉劝阻后把他的行为称之为——闲的。

    既然于得水退休后闲不住，那么，正好店里需要一个可信的财务。

    初冉让于德水管账。

    店里生意好，每天光是算营业额都够他忙的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于得水都没空再管初冉和元莫的私事。

    他不知道的是，这俩人之间并非毫无进展。

    元莫早已向初冉坦明心意。

    初冉也已接受元莫的心意。

    之所以对外隐瞒，是因为他们的目标还没有达成。

    他们想成为四方首富，所以，近几年打算先将重心放在生意上。

    另外，元莫在长乐城最豪华的区域偷偷买了一座豪宅，目前正在装修中。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新家。

    也许，若干年后，他们的新家会迎来一些新成员。

    -

    ——小插曲——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于得水再一次为儿女们的挣钱能力感到震惊。

    距离他们老于家（初冉和元莫取的店名就叫“老于家”）成为四方首富，仅差临门一脚（待近一批尾款收回）。

    不过三年时间，老于家的分店开遍了各国各邦，经营的生意远不止于珠宝、首饰、脂粉。

    于得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捡到了两块宝。

    这天，于得水莫名兴奋，急于与儿女们分享他们老于家首富目标达成的好消息，带着账本去找初冉和元莫。

    他们屋中无人。

    今日他们并未离家，不在各自屋里，便只能是在药房或厨房。

    不料，人是找到了，却是见到他们吻得难舍难分的模样。

    于得水手中的账本落地，惊扰了二人。

    “老于......”

    元莫有些紧张。

    初冉带安抚性拍拍他的手背。

    元莫有了底气，牵起初冉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老于，我要娶冉冉。”

    于得水差点没昏过去。

    年纪大了，情绪不宜大起大落，一下缓不过来。

    他还以为、还以为、以为他们已经没戏了！

    真是好大的惊——喜！惊大过于喜！

    好不容易缓过来，于得水又哭又嚎——（装的）

    “是我老了，开始招人嫌了，你们连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我心痛啊！

    我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会我一声，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啊？

    如果不是被我撞见，我是不是要等喝喜酒了才知道你俩的事，啊？

    ......”

    初冉和元莫对视一眼，默契地一人去煮热水，一人备降火茶，等于得水嚎累了停下，及时端上茶水给他解渴降火，保护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