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抵近机关城。

    齐崖平稳落地，抬头看了一眼仿若伸手便可探到的云层。

    心中没来由的悸动，令他有些恐慌。

    “王老爷子，晚辈甚是心慌，莫不是城中有异变发生？”齐崖低声询问带他回城的王震。

    “巨子令在老夫手中，纵使出现动乱，也该发生在你我回城之后，”王震道，“你若是害怕，就先回齐府。

    神山之行，确乎把你折腾得够呛。”

    齐崖兀自心跳不止。

    尚未来得及开言，但见一只仙鹤展翅飞到他身前。

    鹤上下来一位身穿素衣的道人，面如冠玉，气质儒雅：

    “齐道友，你家老爷子过世了。”

    齐崖闻听此言，方知为何会心慌不止。

    全身瘫软，险些栽倒在地。

    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搀住了他的胳膊，帮齐崖勉强稳住身形。

    “沈庄，城中可曾发生过激战？”王震的雄浑嗓音，亦是出现颤抖。

    “齐府阵法重重，外人无法窥探。贫道实不知，是否曾发生过战斗。”

    齐崖颤巍巍从玉葫芦中召出一枚秘制缩地符，将黄纸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有气无力道：

    “两位前辈，晚辈先失陪了。”

    话音落下，随着叮的一声清响，先行遁回齐府。

    只余下王震和沈庄。

    “你可要在此地，抢夺巨子令？”王震眼神中，涌现出强烈杀意。

    若不是生命之种问世，吸引来暗藏心机的各方势力，老友未必会身死。

    悲愤交加的王老爷子，想用这些人的鲜血，祭奠不幸殒身的老友。

    沈庄深知有许多人隐藏在暗处，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自是不肯与愤怒状态的王震开战。

    “齐先生乃中州最杰出的天玄石商人，每逢甲子大破，皆会捐赠天玄石，以济浴血奋战的修士和黎民百姓。”沈庄翩然瞬身回到仙鹤脊背，

    “逢着此等悲事，合该暂时放下怨念和贪婪，恭送齐道友一程。”

    王震松开筋骨绷紧的拳头，轻声道：

    “老夫与天道山之间的恩怨，非是一两句话能讲清楚。

    你先行一步，老夫随后再去齐府吊唁。”

    “王前辈，齐府见。”沈庄友善讲完，催动仙鹤，离开是非之地。

    “我们合力，将这老东西在此绞杀，便能得到巨子令！”一道略显沉闷的声音，从附近庄户人家响起。

    王震虎目绽放精光。

    瞬身消失于街巷，来至发出号令者身旁。

    一声狮吼般的怒喝，将其人吓得呆立当场，不及反应，被王老爷子一拳穿身，立时失去生气。

    “不要怕，那只是分身，”号令者仍然存活，身穿黑色夜行衣，蒙面遮住容颜，“大伙齐力同心，诛戮这个一意孤行的老东西。”

    “时间久了，威名便会衰减。如今连一帮喽啰，都敢冲老夫狺狺狂吠。”王震的嘀咕声，比常人讲话更加洪亮，清晰传进围攻者耳中，

    “你说是不是？老齐。”

    他口中的老齐，已无法再回应他的话。

    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王震瞬息来至一位手持长刀的刺客身后，拳头表面萦绕炽烈火焰，以万钧之力，再度轰穿了刺客躯体。

    扯下蒙面的黑巾，只见其人脖颈与下巴的连接处，浮现出黑红色的火焰印记。

    欧阳志纵横天下的时代，这个火焰印记，曾令人闻风色变。

    “谁派你们来刺杀老夫？”王震瞬身至另一个刺客身旁，大手捏住了他的脑袋。

    刺客声音颤抖：

    “别杀我……只要您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您！”

    号令者怒喝道：

    “不要忘记这次行动是谁的密令。纵使侥幸苟活，也会被那位大人所杀。”

    “苏夜不过是个恶魔，何曾把兄弟们的性命放在眼里？”被王震禁锢的刺客，大声反驳号令者。

    “你是说，派你们来围杀老夫之人是苏夜？”王震心境并无波澜。

    “苏教主已经毒杀了齐仲山，卸掉机关城左膀，接下来自然是要对右臂动手。”刺客声音中，似有几分决绝，“等你们都死了，机关城便会落入他的掌握。”

    “荒唐。”王震右手瞬息加力。

    刺客慌忙道：

    “我的小命就在您掌握之中，绝无半句虚言。前辈莫要妄杀有用之人！”

    王震毫不犹豫捏碎了刺客颅骨，任其坠落于地。

    尸体与地面接触的闷响声，令众人心中一凛。

    王震冷漠收回视线：

    “不管是谁指使你们干这件事，都称得上高明。只可惜老夫与苏夜有几面之缘，不是此等计谋所能挑拨。”

    “这老东西威风不减当年，咱们先撤。待我禀报圣女，再由苏教主定夺。”号令者发一声喊，立时化作烟雾遁走。

    其余刺客慌作鸟兽散。

    “王老爷子，多谢您的信任。”街巷之中，响起熟悉的清朗声音。

    “圣火教的改变，世人皆看在眼里。纵使他们是你教中之人，也是那些妄想复辟魔教的叛党。”王震瞬身至苏夜身旁，语气突然变得沉重，

    “老齐……仙逝了。”

    苏夜在齐府受到上宾礼遇，还从齐仲山手中，获得有助于得到生命之种的宝瓶。

    尽管相识不久，仍是发自内心感到悲痛。

    “此事定是隐藏在暗处的煞妖所为，”苏夜语气低沉，“除了它，没人有如此大的能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齐老爷子。”

    王震握紧拳头，眼神无比坚定：

    “无论是谁暗害老齐，老夫都要手刃那贼人！”

    “刚才那些人，有句话说得极有道理。”

    “哪句话？”

    “机关城中的机关兽，已是接近空虚。如今齐老爷子殒身，相当于去掉了左膀。”苏夜回道，“接下来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便会对您老动手了。”

    “正好，省得老夫费尽心机去找他。”王震话语间，全无半分惧意。

    “那煞妖蛰伏人间日久，至今仍未暴露身份，可见心机之深沉。”苏夜不免替王老爷子感到担忧。

    “无妨，老夫自有拳力拒之。”

    王震并非不知煞妖的强悍之处。

    只是他所修行的武道，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无论多强大的对手，都会勇猛挥出双拳。

    唯有如此，方能对得起木王威名。

    “苏夜，若是老夫没能杀掉那妖物，”王震传音道，“你若有本事，切莫让它为祸人间。”

    苏夜沉默片刻，无声道：

    “晚辈想到一个守株待兔的妙计，定能引出那蛰伏多年的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