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裴闻钰黑暗中翻了个身,一阵微不可察的动静过后,动作忽然顿住。
王府戒备森严,光培养的死士就有好几百个,裴闻钰摄政以来遭遇伏击暗杀不知何几,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胆大而顽固的杀手。
是的,此人已经半夜潜入王府三次了。
裴闻钰忽然生出点兴趣。
起身,推门而出,夜里无星,院子里燃起点火光,勉强辨认出被暗卫包围的黑衣人。
瞧着不过少年身量,扎了个利落的马尾,刀光剑影间连发丝都好似暗藏杀招。
练的一手好身法。
暗卫首领凌七上前,恭敬地将人护在身后:“主子。”
正当时,迎面袭来一道剑风,王政下意识出手格挡,却见来人鬼魅一般从他身侧掠过,只一瞬,长剑出鞘,寒光映出男人深邃的瞳孔。
“主子!”
咫尺之距,暖灯映照下,裴闻钰终于看清对方眉眼。
肌肤冷白,眉骨清俊,眼瞳乌黑纯净,却带着与之不符的凛冽杀伐。
男人抬手握住剑身,眸色冰冷,透着疯劲:“你胆子真的很大。”
时卿半句废话也无,长剑上挑,转瞬擦着对方脖颈而过,溅起一道血花!
而后右手调转剑身,动作不带丝毫停顿地嵌入双刀,锃的一声轻响,抵挡住后方凌七的进攻。
指腹慢条斯理擦过血珠,裴闻钰眼眸微眯,目光危险地扫过少年腰身,倏地勾唇。
时卿见势不对,果断弃剑离开,凌七带队紧追而上,可对方却和前两次一样,奇迹般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半个时辰后,凌七护主不力,回府领罪。
男人坐在榻前,由医官折腾脖颈上的伤口:“可有发现异常?”
凌七摇头:“属下无能,还是没能发现踪迹,对方遮挡严实,除了您手上这把剑,并无其他身份特点。”
“自领三十戒鞭吧。”
“是。”
医官上完药,恭敬地跪伏在旁,颤声:“王爷,您的伤口需两日不能碰水,为防感染,最好也不要拆除绑带。”
“很严重吗?”男人淡淡擦拭着剑身,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医官却将头埋得更低:“再往里半寸,恐有性命之忧啊!”
“这样。”裴闻钰说着,又问凌七,“如此说来,是你救了本王?”
若不是凌七攻势太快太猛,对方来不及下杀手,恐怕就不止皮肉伤了。
大魏赫赫有名的摄政王,估计殒命当场。
凌七犹豫片刻,没敢接这话:“……份内之职。”
“罢了。”裴闻钰轻啧一声,顿觉无趣,“领十鞭,把剑拿去顾谨言瞧瞧。”
顾谨言,前兵部尚书之子,擅刀枪,喜游历,表面端的是纨绔浪荡子,实则摄政王麾下纯臣。
过命的交情。
凌七接过佩剑,恭敬退下。
医官听得两股颤颤,生怕一不留神脑袋搬家。王爷被刺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这等秘辛,今儿怎的就轮到他知晓了呢?
裴闻钰:“本王遭遇刺杀,身受重伤恐不能临朝,那便依萧御医所言,告假两日。”
萧御医:?
男人淡淡撩起眼皮,医官抬眼一个对视,又慌乱避开,舌头打结道:“是、是……”
另一边,时卿翻身落进院子里,单手按住腹部,喘息着摘下面巾。
掌心湿润黏腻,低头一看,是血。
“哎呀,您说您,这么着急惹他干嘛?”系统急的团团转,“人家摄政王府那么多暗卫又不是摆设!”
时卿进屋,打了点凉水就要清洗,小老虎“嗷”的一声跳出来,手忙脚乱地从柜子里搬出医药箱。
“我没有时间,必须尽快进入裴闻钰视野。”时卿享受系统的伺候,态度难得乖顺地解释。
小老虎一噎,没话说了。
这是个古代架空位面,主要讲述魏国的王朝更迭。
摄政王裴闻钰作为本位面最大反派,制霸朝堂后便开始疯狂报复皇室。
忠奸不分,残害先帝太子一脉,任由奸臣祸乱朝纲。
大魏末年天灾人祸齐聚,内忧未平外患又起,最终气数耗尽,被邻国联合吞并。
然而人怎么能承受得了一国之运?
那么多条人命,没人扛得起。
因此,惨死是裴闻钰的必然结局。
可在时卿看来,男人本性不坏,只是幼时心智未全便经历了灭门冤案,加上没有人引导,才误入歧途,怨气积郁,以至于越来越疯。
对此系统:“………”
可能是因为魂识逐渐修复的缘故,自家宿主对攻略对象的滤镜越来越厚了。
本次位面任务是阻止裴闻钰败光大魏气运,时卿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恰好是先帝驾崩两年后,摄政王架空太子,独揽大权之际。
七月,南边面临洪涝之灾,朝堂纵贪官猖獗,饿殍遍地,民生怨气。
此为大魏衰亡的第一步。
可来这儿半月,今晚是第一次靠近攻略目标。
无他,身份差距太大,难以近身。
这一世,时卿只是丞相府偏房所生的庶子。
“之前不觉王朝等级森严,如今也算体会到了。”
时卿忍着疼上好药,刚换了夜行衣,便被系统强制摁在床上。
“我也和您说了,这个位面难度高,您的身份又那样危险,可能还有其他穿越者介入,您完全可以选择放弃的,偏不听。”
四月天,夜里寒气依旧有些重,小老虎哼哧哼哧拽过被褥给人盖上,“您真的太固执了。”
初到位面世界系统便百般劝阻,可时卿受不了裴闻钰落得那样屈辱的结局,魏国底蕴深厚,也不是没有转机。
“历史难改啊,大人。”系统说。
时卿只道:“这便是我和他的故事,放弃了,余生都如鲠在喉。”
“我做不到就这样把他丢下。”
系统从来拗不过他,可如今真受了伤,又心疼。
“您睡吧,我给您守着。”小老虎窝在他枕边,“不出意外,裴闻钰明天就能摸出头绪来。”
“嗯。”
第二日,满朝文武苦等,却等来了摄政王遇刺不能临朝的消息,太子特赦休沐两日,奏折上呈,直达摄政王府。
退朝后,便有不少大臣来王府看望,裴闻钰以重伤为由,闭门谢客,实则在院子里和顾谨言研究那把佩剑。
顾谨言:“平平无奇。”
男人蹙眉,不满。
“玄铁虽贵,却也并不稀奇,剑鞘的材质也很常见,非要说点什么……”
青年早已习惯他的冷脸,随手挽了个剑花,笑嘻嘻道,“这把剑的主人挺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