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那个卧室房间里。
林素恩犹豫着找到了江流。
“江流,你说我要不要签魔都的经纪合同?”
“怎么突然提这个事情?你妈的手术费不是凑出来了吗?”
“可是出院后的康复还是一大笔钱,债还不上、后续生活也...”
江流一时间沉默了,少年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掏口袋的动作缓缓停下。
他那点钱聊胜于无。
林素恩很想让江流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学校那边我会办休学,妈妈这里我可以留钱找我二姨来照顾。
我们也不要分手,只是暂时异地恋而已,求求你了。”
林素恩眼含泪光的握住江流的手,搂住他的腰大哭:
“求求你别跟我分手,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当明星还能谈恋爱吗?”江流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就算不同意我们也偷偷谈,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相信你...但是...”江流低下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但是后面的话。
他像往常一样摸了摸林素恩的头。
示意他同意了。
林素恩惊喜的环住江流的脖子。
少女和心上人躺在被窝里,喋喋不休的说着远大梦想。
“我赶紧攒点钱把债还上,说不定这是我们改变生活的机会呢!”
“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如果结果不如意你人就垮了。”
“不会的,遇见你以后我的计划都实现了,你就是我的大福星!”
林素恩沉沉的睡去。
又在夜半因为开门声惊醒。
江流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她懵懵懂懂的从门缝里打量。
看到了江流的父亲。
“儿子,你碰见什么事了?咋还把我叫到家里来了呢。”
“我妈去帮忙照顾林阿姨了,坐下喝点。”
“哎呦,长大了。”
江新年脱下衣服坐在沙发上,打量着一言不发的儿子:
“到底碰见什么事?”
“小雨签了个经纪合约,要去当明星了。”
“儿子,你这话说的不对,签合约不意味着当明星,这是两码事。”
“能给二十五万,除了签合约还到哪里能弄二十五万?”
江新年抿了一口酒,嘴里叼着烟晃了晃脚。
他问了句非常奇怪的话。
“爸问你是怎么想的,你要是单纯看林素恩这小女孩可怜,只要能弄来钱解燃眉之急就行。
那这事爸给你办了,但你要是说...”
“我不知道,但我想让她好。”
江流猛喝了一口啤酒,止不住的大声咳嗽。
“我都记不清,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我屁股后面跟着。
你骂她两句,她也窝窝囊囊的不回话;你打她两下,她就知道喊哎呦。
我就想着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蠢家伙?
总之她那个小脑袋瓜里装不下多少烦恼,我想让她好。”
江新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那你支持她去吗?”
“我凭什么不支持?我是能掏出钱来还是怎么样。”
“那你就让她去,混好了当然是好事,混不好不就回来了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说我不在身边,她怎么办啊?”
...
卧室里的林素恩蹲下来掩面哭泣。
从小声哭到嚎啕大哭。
哭声甚至把江流给震到了,她泪眼迷离的看着江流的眼睛。
“我一定可以的。”
“我相信你。”
“我真的能努力赚大钱,除了这些什么都不要变,我们还住在小卧室里,你也别不要我。”
“快睡觉吧,明早起来看看机票。”
...
南江机场t2航站楼门口。
江流递过一张银行卡揣在她兜里。
“这里面大概有个五六千块,留着特殊情况用吧。”
林素恩的机票是有经纪公司报销的。
她最初想让江流送他去。
“来回的机票也很多钱,还是留着给你花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肯定能处理好一切!”
“先去过安检吧。”
“我再陪你一会。”
站在航站楼门口。
林素恩抱着江流的腰交待了很多事情:
“上了大学以后,有女孩叫你出去玩,你要拒绝她们哦。”
“要是有上次那种富婆看上你当小白脸,你可千万别同意。”
林素恩噘着嘴小声嘀咕,说着说着开始自问自答:
“我其实放心你的啦,你最不喜欢跟女孩子打交道,从小那么多女孩追你呢。”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有个富婆看穿了我外表的倔强。”
“呜呜呜,你别啊,你等等我行不行。”
林素恩依依不舍的过安检,她看着江流在身后站着。
还握住小拳头打了打气。
我肯定能行的。
江流担心我,那我就不能让他担心。
直到她穿过长长的安检通道,带着自己的挎包走到尽头。
转过头望着仍然站在门口的江流。
她挥了挥手。
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远处的少年朝他挥了挥手,没什么风度的拽起衣领擦了擦脸,背对着逆光的大门站在那里。
林素恩出生的时候就是个雨天、满月还是个雨天、一岁的时候还是个雨天。
她妈妈给她取了小雨这个小名。
也顺带给予了她注定阴暗潮湿的一生。
她想回头。
但回头这个决定太过轻松。
不回头比回头更需要勇气。
“不知道的时候,就想想江流会怎么做!”
林素恩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江流也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机场这个地方同时被赋予了离别和出发的双重属性。
这里有人来有人走。
有人不舍告别、有人满怀期待。
...
林素恩的魔都出行计划,过程并不顺利。
偷偷抹眼泪五次、哭睡着一次、衣服哭湿一次。
但走到哪里都拍照片给江流,落地就给江流打视频。
看见那张脸。
她感觉自己走路都有力气了。
经纪公司有人接机,这也避免了出现迷路的情况。
好像一切都和预期中一样。
签了经纪合同,安排了住所和老师。
跟着很多女孩一起练习。
只是她会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异地恋注定是个折磨人的过程。
尤其是对于她这种敏感的人来说。
生活状态截然不同、经济的巨大压力、无法见到对方、可能一天都没空说上几句话。
林素恩每天都想跟江流打电话,一天不打她就浑身难受。
但江流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她。
新环境的陌生、压力、少女敏感的内心、高强度的练习。
她甚至连能放松自己的娱乐方式都没有。
因为她以前都是跟着江流屁股后面转。
习惯实在是太难改变了。
挤压的情绪和漫长的压抑像是头上的天花板。
终究在某一天她压抑着说:
“江流,你能多陪陪我吗?”
“我也想,但我这边忙得很。”
江流拿起手机对着身后看了看,全都是锅碗瓢盆。
他在学校食堂找的兼职。
“好吧,那你别太辛苦。”
林素恩挂断电话把头蒙在被子里。
除了哭她什么都做不了,堆积的负面情绪终究会成为一片汪洋大海。
她越来越瘦。
但这些江流都看不到。
坏事成双,很多与她同一批的女孩都走了。
有的是被公司踢掉。
有的是自己走的。
没机会出头,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林素恩懵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室友一批接一批的换。
她既害怕自己被踢掉。
也害怕自己不被踢掉。
如果被踢掉就代表着,自己白白浪费了几个月。
如果不被踢掉,自己提出解约的话就要赔钱。
可是不解约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
她没有任何倾诉渠道,终究在某次练习结束后崩溃大哭。
江流,我该怎么办呢?
她拨江流的电话根本就拨不通。
疑惑和猜疑在心里疯涨。
本就敏感的人在负面情绪压身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瞎想呢。
她最近一周加起来和江流说话的时间,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他总是很忙。
会不会在大学里认识新的女孩了?
是不是早就腻了?
是不是嫌我烦?
除了一遍一遍的拨江流的电话,她没有任何办法。
但那天整整一晚上,江流都没接电话。
她睡半个小时就会惊醒,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看有没有回信。
她担心的打给江流的妈妈:
“阿姨,江流怎么了?”
“啊?流子不是在学校里呢吗?我问问老师。”
“没有没有阿姨,就是他没接电话我问问。”
林素恩正要报警的功夫,就接到了江流的回电。
“江流,你怎么了?”
“没事,昨天跟王哥喝酒喝懵了,你打这么多电话是有急事?”
“没事了。”
林素恩挂断电话,双手环抱着手臂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只有委屈顺着眼角清晰而下。
江流为什么骗我呢?
我都这么难过了,他还要骗我。
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他不想说的时候我怎么都问不出来的。
...
会议室里。
陈舒挽打断了林素恩的故事。
这里由她补充了一段。
补充了电话另一头的江流。
当时到底在干什么。
...
电话的另一头。
江流跟王哥从派出所里走出来,随手找了个早餐店。
王哥叼着烟说:
“流子,咱们绝对是让人下套了,宏泰搞中介的那帮人绝对是嫌咱们碍眼。”
“那能怎么办?”
“你咋不和你女朋友说实话呢。”
“说了能怎么样,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江流搓了搓脸开口说着:
“快点吃,我还得回学校兼职呢。”
“流子,保释金、罚款、我还打点了一下、宏泰那边咱也得拿钱...你看这钱。”
“说数。”
“不多,一万七千块钱。”
“多少?我他吗才赚了多少钱?”
“流子,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当初干这活是你拱火我才干的,出了事你得负全责。”
“挣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我全拿走?”
江流靠在早餐店的椅子上,疲惫的脸上满是压抑。
他最后说了一句:“这些钱咱俩对半掏,我认了。”
但王哥摇摇头留下一句:
“流子,我手上还有你的一万多块钱没结给你,这就当你支付的费用。”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