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关先是点了几个招牌菜，随后就询问大家的意见，让他们自己去点。

    现炒的菜需要等一段时间。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不远处的一个小吃摊出现争吵声。

    夜市中央，嘈杂的叫卖声中，一阵争吵声吸引了路人驻足围观。

    两个工人起了争执，跪在地上的那名工人满身泥土、胡子拉碴，手上还缠着脏污的绑带。

    张大山声音沙哑，满脸苦楚，抱住工头的大腿：“工头，求求你了！别开除我，我还能干！我这条命都拼在工地上了啊！”

    李老三皱眉，厌烦地用力甩开腿。

    “张大山，别在这丢人现眼！你那胳膊废了还能干啥？再说，工地安全是命根子，留着你出事我吃不了兜着走！”

    张大山死死抱住，几乎趴在地上。

    “李哥，您知道我家那口子没工作，妞妞还在读书，小虎的手术费，我妈的眼睛手术……你要是不要我，我家就完了啊！”

    李老三看到四周隐隐有人围了上来，脸色更加难看，一脚踹开张大山，厉声道：“别赖在我这儿！别拖累我！滚！”

    张大山瘫坐在地，双眼空洞地看着远去的李老三，他的喃喃声渐渐被夜市的喧嚣吞没。

    其他人看人已经走远，又慢慢散去，无人上前询问张大山。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张大山眼神迷惘，他用完好的左手支起身子，跌跌撞撞地离开夜市。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女儿妞妞站在讲台上，老师夸她成绩优异的画面。

    又看到病床上的小虎虚弱地伸手喊“爸爸”。

    最后是母亲浑浊的眼睛，和在厨房忙碌的妻子。

    “我……我还能干……”他喃喃自语，声音渐渐变得僵硬、干涩。

    “我真的......”

    黑色的阴影从他的眼角蔓延，眼白迅速被吞噬，变得漆黑一片，像浓稠的墨滴欲滴未滴。

    张大山行走的身影扭曲，他的手指僵硬地抠着手心，将掌心的老茧抠破，露出粉红的新肉，甚至流出鲜血。

    夜市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形成了迷幻的阴影。

    忽然，他低吼了一声，周围的霓虹灯闪烁不定，一股寒意弥漫在人群间。

    围观的路人退后几步，有人惊呼：“他的眼睛……好像变了！”

    随着群众的尖叫，检测污染的路灯发出警报的轰鸣声，红光闪烁，照耀在人们的脸上，给每一个人的面容都镀上了一层奇异的红色光辉。

    有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睁大眼睛，还有些人则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眼睛。

    同时，他们手上的腕表震动，显示着快速上升的污染数值，雷达的红点提醒他们远离污染范围。

    张大山的身体变得高大而扭曲，周围的物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挤压得嘎吱作响。

    他的脑海中仍有破碎的记忆：家庭、工作、孩子……

    但这些都渐渐被更深层的愤怒和怨念替代。

    就在他几乎彻底被污染吞噬时，张大山的眼前恍惚，朦胧间好像看到了女儿妞妞的笑脸：“爸爸，等你过年回家吃饭！”

    他突然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嘶吼着。

    “不……不要……我是张大山！我是张大山！”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黑色的影子从他身下快速移动，融入其他的阴影中。

    张大山像一尊破碎的雕像般跪在那里，泪水和墨色交织，滴在地上。

    萧良不动声色地收回【真实】和收容盒子，他隔着人群遥遥望去，跪在中央的张大山已经回归理智，但精神状态并不稳定。

    围观的人隔着手表上提醒的安全范围将他层层围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旁边的郑开等人刚想上去，郑关就抬手将他们拦下。

    指着旁边报警的路灯说道。

    “别上去，会有人处理的，他们马上就有人过来。”

    “这里可是中心城。”

    话音刚落，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员穿过人群，跑了过来。

    这个场景很熟悉，就像在华城看到的一样。

    但是，龙城的巡逻人员比华城的操作更加熟练，只需要两个人，一个配合瞄准目标发射镇定剂，另一个掏出装备扑过去。

    自动成结绳索将张大山牢牢固定在地上，因为绳子收拢得很紧，张大山整个人都匍匐蜷缩在了地上，就像是在跪拜。

    随后，一架简易担架出现在两位巡逻人员的手中，他们把已经沉睡过去的张大山放在担架上，丝毫不被围观的人群所困扰，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两人有秩序地撤出了人群。

    郑关握拳，用拇指指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看到没，龙城人对这种事情很熟练的。”

    “毕竟，每天、无时无刻都有人在崩溃，夜晚情绪的爆发频率更高，这个点还好，深夜就更麻烦了。”

    “有时候警报声会把你半夜惊醒。”

    鼻尖传来辣椒的呛鼻气味，郑关拉过郑开，招呼几人：“来来来，上菜了上菜了，你们几个‘孕妇’先吃。”

    “多吃点，对排除体内废物有好处。”

    看着中央被青辣椒覆盖的炒肉，谷荣荣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到时候屁股就要遭老罪了。”

    嘴上这么说着，但大家都十分默契地拿起筷子，疯狂往自己的碗里夹菜。

    郑关已经吃过晚饭，所以就在旁边给大家倒茶夹菜。

    宋子鹤端着碗避开了第十四次郑关往他碗里夹辣椒的手。

    “你炎城人不吃辣？”郑关停下给众人布菜的筷子，觉得有些好笑。

    “刻板印象，不是每一个炎城人都擅长吃辣。”

    宋子鹤一边哈斯哈斯，一边手忙脚乱抓起自己的杯子往嘴边送。

    猛地喝了一口，才发现是刚出炉的热茶。

    热和辣的双重刺激下，他的眼泪鼻涕直接流了出来，整个人脸色涨红，浑身冒汗。

    惹得大家忍不住发出嘲笑。

    萧良趁机给【真实】夹菜，手上的筷子快出残影，然后端了一个一次性碗，让她和曾珍避开路灯，跑远一点吃。

    另一边沈驰枫躺在袋子里，郑关跟倒厨余垃圾一样，端起盘子里的菜往袋子里扒。

    “来来来，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给你倒点。”

    沈驰枫只能撑开自己的嘴，把倒进来的东西全盘接受。

    油、辣椒、花椒等调味料让他整个人都腌入味了，吃没吃多少，全泡上了。

    原本因为拖在地上，有些发黑的沈驰枫，再加上汤汤水水的浸染，现在更像一坨脏兮兮的垃圾。

    他一边吃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嗅觉了，不然早就想要把自己给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