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见她嫣红的指甲指着怨王孙三个字,不觉红了脸,好在夜色昏暗,不会被旁人看出。
“夫人,要不还是换一个吧?”林朗面色有些迟疑,他凑近苏牧沄耳边,轻声提议。
苏牧沄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以为他看出了自己的目的,心虚了,正好觉得解气,当然不肯退让。
林朗只能把选好的戏本递给小厮。
好戏开场,苏府一片热闹。
苏夫人治家向来赏罚严明,宽厚待人,今夜,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除了值夜的,都可以到园子里听戏。
宋时悦第一次听南方的戏文,咿咿呀呀虽然听不明白,但看着各个角儿之间舞刀弄枪、翻腾跳跃,行云流水,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
台下人都看得热血澎湃,慷慨激昂。
这曲《定风波》,讲的就是名将秦以昭率领秦家军抗击胡虏,誓死保家卫国的义事,苏夫人点这出戏,自然是意义非凡。
《定风波》过后,便是苏牧沄点的《怨王孙》。
胡弦一起,猛然换了音调,婉转悠扬,细腻动听,再不是刚才铿锵激昂,振奋人心的曲调。
四个身着粉裙的丫鬟迈着碎步,簇拥着一个端庄娴静,含羞带俏的青衣款款来到戏台中央。
那青衣一双含情眼往台下一扫,又低头羞答答背向观众,水袖轻轻一挥,清亮幽怨的嗓音如天外传来,瞬间让人沉醉。
台下的人刚才还在相互评论着青衣的装扮,此刻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被那缥缈的声音吸引了。
宋时悦虽听不懂那哝哝的语音,却觉得那曲调婉转悠扬,非常动听,也忍不住在心里跟着哼唱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俊美的小生手拿折扇,也款款走上台来。
他先是在门口惆怅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叩门,随后规规矩矩后退一步,喊了一声“娘子~”,便拱手弯腰拜下去,等着里面的回应。
屋里的青衣听到小生的声音,身子猛地一震,顿时慌张起来。
她一边娇羞地吩咐:“丫鬟,不许~开门~。” 一边轻移莲步到梳妆台,对着铜镜左右照照,扶了扶鬓角的海棠花。
小生在门口等了许久,唱了一大段听不懂的戏文,屋里的青衣时而忐忑,时而踮起脚尖走到门边细听外面的动静。
一来一往,拉扯之间,尽显娇羞可爱,惹得台下的人纷纷大笑着,拍手叫好。
苏牧沄却一声不吭,她此刻心里正后悔。
这戏台上演的,不就是她跟林朗使小性子时的样子吗?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正低着头掩饰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
苏牧沄心头一跳,快速看了林朗一眼,暗暗想把手收回,可是他却抓的更紧了。
不仅如此,他还固执地抠开她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扣。
“你放开,这么多人看着呢,臊不臊。”
苏牧沄接着鼓点响起,低声斥责。
林朗不接话,眼睛正经地往戏台上去看,背地里使劲握了握苏牧沄的手指,真叫苏牧沄无话可说,又不能当众甩开。
台上的青衣见外面没有了动静,以为小生早走了,带着满眼的失落慢慢地开门。
那躲在一边的小生见状,连忙一闪身绕到她身后,趁机跳进屋里,藏在一边,等青衣失魂落魄地回房时,他转身反锁了房门,将人堵在了屋内。
两人又上演了你追我跑,你躲我找的戏码,台下的人又是哄然大笑。
苏牧沄仿佛被人窥探了心事,坐立难安,几次想离场,都被林朗按下了。
苏牧青看着台上热闹的戏文,又看着姐姐姐夫紧扣的手指,眼睛有些失落。
宋时悦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他几番追寻,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那戏文里唱的,她都懂吗?
自己不就是那愁肠百结的小生吗?
走近了,怕把她吓跑,走远了,又怕看不见她,像是有了什么大病一样,总也没有着落。
难道真的要他像那小生一样,死缠烂打吗?
台上的人经过几番拉扯、试探,终于和好了。
夫妻双双携手走向案边,小生执笔,青衣磨墨,龙飞凤舞之间,几个大字赫然纸上。
左边是伉俪情深,右边是共到白头。
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叫喊声,苏夫人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连连吩咐人赶快打赏。
帷幕落下,众人有说有笑地散去。
苏牧沄匆匆跟苏夫人告辞,抬脚就往自己的闺房走,林朗见状也拜别了苏夫人和苏牧青,快步跟上。
“夫人,夫人,你等等我!”
苏牧沄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连丫鬟重锦都跟着小跑起来。
到了屋内,她反手就重重地将房门掩上。
可是已经迟了。
林朗的一只脚被卡在门缝里,发出一声痛苦的轻呼。
苏牧沄回过身,见他弯着腰扶着门框快要栽倒下去,吓得变了脸色。
她手忙脚乱地扶着林朗进屋坐下,心虚地不敢看他痛苦的表情。
却没有留意到,林朗悄悄关闭了身后的房门。
气喘吁吁追上来的重锦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会心一笑,乖乖守在屋外。
“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追的那么紧,我拿金疮药给你。”
苏牧沄话音刚落,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后倒下去,下一秒,就被林朗从身后用力抱住,坐到了他的腿,上。
心差点跳出来,苏牧沄顿时羞红了脸,挣扎着想要下来,连语气都变得有些颤抖:“你放我下来。”
“不要。”
林朗幽幽开口,将下巴贴到她耳后,深吸一口气把她搂的更紧了。
苏牧沄身子僵住,好像顿时没有了力气。
“我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没有尽到爱护妻子的责任。
请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慢慢说服祖母,好不好?”
他握住苏牧沄的手,放在她小腹,轻轻摩挲,不断地道歉,表态。
苏牧沄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心也软了一下。
他知道她的委屈,并且愿意去维护她,这样还不好吗?就给他一些时间又何妨?
察觉到苏牧沄的变化,林朗眸色一暗,修长的双手大胆地缓缓往下移,嘴巴也贴近她的耳根。
滚烫的舍尖触上红透的耳珠,带来一阵电流,苏牧沄身子控制不住地一颤,仿佛又回到了让她羞怯的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