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走了进去，这药香之中，似乎隐隐有一丝恶臭，这味道对于经常接触鬼邪的杜方来说，太熟悉了。

    他很清楚，这是血肉腐烂的味道，而且味道说明，时间并不太久。

    这座房子的主人，难道也是邪道的高人？

    用人的身体来炼制神丹么？

    他没在房子中停留，立刻走了出来，伸着鼻子，闻着味道走向屋后。李青霜脸色诧异，也跟了过来。

    大房子的后屋，用三两根木头，围成了一个马棚。

    杜方立刻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马棚四周用黑布遮得严严实实，上面用的不是普通农家的茅草，而是用的瓦片。

    黑布，瓦片，这显然不合常理，马棚需要透风，瓦片容易被撞下来。

    这马棚里面有古怪。

    “你呆在这里，等我进去看看！”杜方叮嘱李青霜。

    这马棚之中，隐约有一丝诡异的味道。

    这和他曾经下山除妖，与那些鬼物争斗时的气息太像呢。

    杜方推开门，一股子尸臭味立刻铺面而来，熏得鼻子眼睛疼得几乎睁不开。

    这是尸体腐败的气味。

    他撕了一块纱布，蒙在嘴上揉开眼睛细看，

    这马棚不大，地上铺着一层毛皮，防止液体外漏。

    中间横梁上，挂了数十根绳子，每一根绳子上面都挂着动物的皮毛，狐狸的，野狗，黑熊，麋鹿。

    忽然，他看到了一缕白色，只有脸盆一般大小张毛皮。

    杜方忍着恶臭，拨开动物皮毛，那是一张标准的雪狐的皮，皮毛鲜亮，显然没割多久，皮上还带着细细的血管，只有脸盆大小。

    在动物的皮毛身后，杂草掩盖着一处地道，里面似乎有热气冒出。

    明明是热气，杜方看到那一丝腥臭的时候，忽然间觉得身子有点冷，这种冷是心冷，凉透骨髓的那种。

    杜方曾经在七境荒主的白芷的身上，感受到过，只有绝境大能，才会带有这种冰冷的气息。

    这地洞之中，也会有这种境界的修真之士存在么？

    杜方起了好奇心，终于迟疑着揭开了杂草。

    眼前是一对死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霎时间，杜方只觉得头皮乍起，身上寒孺子泛起，李青霜感觉到不对劲，立刻跟了过来，问他：

    “你看到什么呢？”

    这种冰冷的气息，似乎她也觉得不太对劲。

    杜方让开了一处地方，两个人头凑了过去。

    在地窖之中，无数被剥了皮的动物尸体堆在一处，在动物血肉尸体之中，插着三个人的尸体。

    这三个尸体李青霜见过，身上长满了白毛。

    她立刻反手抽剑，一双手却抽了个空。

    那剑早已被灵霄的前辈一招击碎，刺入了自己身体之中，后来又被那道澎湃的生命之力融化。

    唯一不同的是，这三个白毛阴尸，是死的，而且看尸身腐烂程度，似乎已经死去了很久。

    为了保持新鲜度，被插在动物的血肉中。

    也不知道放这尸体的人，要做什么。

    杜方忽然想起房中的铜炉，低声道：“这是炼丹的东西。”

    “用死人尸体炼丹！”一想起这种恶心的东西，两人心中突然一阵反胃。

    杜方重新将茅草盖好。

    这些山中的动物，都被人残忍地剥了皮，血肉骨头丢在里面，应该就是炼道修丹的邪修。

    心肠如此残忍，必定不是普通人。

    莫名的愤怒充斥在他的心间。这些年下山诛杀阴邪，已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李青霜心中疑虑却很重，她是来找寻绳索，准备去下那道深渊的。

    现在没碰到一个人，却碰到这种怪事，这些白毛阴尸，生前最少都是七境的修为，要不然也进不来这道剑门。

    很大可能，和灵霄的前辈们有关。

    “我们走吧！”

    杜方却摇头道：“咱们在这里等它！”

    “咱们打不过的，那些随便拎出一个，你和我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李青霜深深知道，这些白毛阴尸的厉害。

    要不是喝了他的血液……对啊，杜方的血液对这些阴物很有效果。

    “你有把握么？”

    “没有！”

    “那你……”

    杜方眼神空明，望着李青霜，说：“你忘了咱们进来的使命么？”

    “记得啊，找到仙灵之力的用法，回去光大宗门！”

    “那就对了，这方世界除了你我，没有一个生灵，咱们只要抓住它，或许就能从它口中撬出点东西来！”

    杜方从来没怕过，尤其是对这种阴邪，他的父亲，大哥，死去的玄贞师叔，都在身体力行，知行合一，教育着他。

    不管是在哪里，他都不能辱没灵霄的声名。

    这里有村子，必定就会有人，这阴邪是必定害了此处的人。

    他虽然道行低微，可作为灵霄弟子甲首，不能辱没灵霄的清名。

    房子之中，没有多少东西，杜方找来了一把柴刀，一块石头。李青霜特意刺破他的指尖，将血擦在了上面。

    现在天色已晚，只能先留在房中，等着黑夜过去。

    “你饿吗？”李青霜有点关心地问他。

    “不饿！”道家修行以辟谷为主，可要是有了好吃的，他也从来不拒。

    李青霜垂着头，搓着手指，房中的油灯已经被点燃，啪嗒，啪嗒地闪着火苗。

    她在担心，迟疑很久，忽然问：

    “你……你说……咱们找到人皇之墓后，终于得到你身上的仙灵之力，你……你还认得我们吗？”

    这个问题杜方一直在思考，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想解开仙灵之力，就要解开束缚的那绝世女妖的神魂。

    而那具神魂一解开，他还是不是自己，几乎已经肯定了，墨大哥当日说他爱上的是一个女人。

    仙灵是至阴之物，自己的将来，也注定会是那女妖的样子，成为女人。

    他没敢看李青霜，只轻声说：“我……我会努力记得自己叫杜方！”

    李青霜忽然拉住他的手，“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不找这什么大墓呢！”

    杜方缓缓抬起了头，眼光中已经有了血色：“那我父亲，大哥，还有灵霄被杀弟子的血海深仇，谁来报？”

    “总归有办法的，玄玑师伯懂得很多，总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杜方忽然嘿嘿笑了一声。

    李青霜很诧异：“这有什么可笑的吗？”

    “掌教知道，玄贞师叔也知道，从一开始，他们策划夺仙灵花时，就知道，这必定会给灵霄剑派遭来灭顶之灾！”

    “不可能，我师傅绝对不可能！”

    杜方又嘿嘿了一声，再没纠结，他又何尝不能理解长辈们的苦衷呢。

    这七年之中，他在外门，山下行走，除了灵霄山周围，那些三四境的小妖阴邪，出了中则州，甚至到了龙渊剑宗的龙栖城，哪里随便拎出来一个，基本都是五境，甚至龙渊的舵主，也是五境巅峰的修为。

    更不要提远处的那些城主，无双城，星落城，都是和龙渊荒主一个境界的七境绝顶剑道大能。

    这些形势，不常在外面走动，不可能知道，灵霄的掌教，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上百年来，灵霄日渐衰微，门中弟子凋零，周围又是群狼环伺，不光是龙渊剑派，光是南沧州，或是境海来的随便一个大妖，都能将灵霄覆灭。

    九洲天下何其浩大，那么多的鬼王，妖皇，这么下去，灵霄迟早会被吞灭。

    要是他坐在掌教的位置，也会赌这一丝成功的几率。

    杜方不忍李青霜痛苦，没说下去。

    夜幕深沉，两个人就那么坐着。

    “笃！笃！”

    门外忽然传来两声很有规律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