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没有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眼前的女人。

    曾经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触手可及，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收获的喜悦。

    杜方默然的感受着白芷将叶流霜的残魂取了出来，捏爆，看着那黑色的魂体，化成流光，如同虫子一样，飞入了白骨内壁。

    这些灵鬼一族的先祖之魂，被束缚了一万年的亡魂，都被这荧光滋润。

    ‘都一样，都一样的！’

    这是鬼帝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话。

    她都能看得开，为什么自己看不开。

    是因为自己的心底，也对那鬼帝的帝皇之力，怀有贪念么？

    并不是！

    杜方内心知道，这件事由自己去做，或者换师姐去做，结果都是一样的。斩杀神胎，拯救九洲生灵与水火。

    可自己，为什么还是如此看不开呢？

    是因为曾经喜欢的女人变了吗？

    还是因为，从始至终，喜欢的女人一直都在利用他？

    他想知道这个答案，就必须问出口。

    叶流霜魂飞魄散之后，道身开始崩塌，内壁开始晃动。

    杜方听到了那抽泣的声音，这个女子也会为自己的离世而伤悲么？终于，杜方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的嘴唇抿了许久，想挤出一丝笑容，看到白芷那双像极了师姐的脸，看到那双曾经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杜方才感觉，自己的心要裂开了。

    她的哭声，将他的整个心脏彻底撕裂。

    “你哭了！”

    眼前的女人紧紧地咬着嘴唇，将他抱在怀中，抱得那么紧。

    他从来没被她抱得那么紧过。

    “你到底……是我师姐，还是龙渊的白荒主？”

    杜方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虚弱，荧光从肉体之上缓缓飞升。

    这是化道的前奏。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们本是一个人！”

    杜方勉强的苦笑：

    “我似乎是要死了，对么？”看着白芷留下的泪水，杜方的嘴唇翕动着：“我一直是你手中的玩物，可你为什么要哭呢？”

    “因为……因为我的心很痛……那个爱你的女子叫李青霜，是你的师姐，那个杀了你，夺你身上神血的人是白芷！”

    “你们从来都是一个人，对么？”

    白芷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们两体一魂，共用一个神魂，刚毅，残忍，负责统领龙渊的是我，温柔，坚韧，陪着你成长的也是我！”

    杜方忽然笑了，那一刻真是释然的微笑。

    从李青霜死后，尸体消失，后来白芷出现，知道自己师姐的神魂被融合，他一直都在内疚，自责。

    可这一切，现在看来，都是早已算好的阴谋。

    他是唯一迷糊的那个人。

    “你……你喜欢我过么？”

    “爱过……”

    杜方忽然笑了，是那种真正的放下一切，释然的笑。他想起了自己斩三阶玄蛇之时，那个震慑血虫，从林中缓缓走出了那道倩影。

    白衣，黑发，身形修长，红巾蒙面。

    脚不生尘，凌空踏虚。

    那双眼睛像极了师姐李青霜，彼时的自己确实是以为李青霜来相助他，可那女人恐怖的实力，让他打消了那个猜测。

    他又想起了那么一双腿，裙下飞出一脚，将他踢出去几十名远。

    此后在李青霜的身上，他也见到了那双腿。

    修长，白皙，莹润。

    所有的美好的曲线，都能在那双腿上找到。

    他无数次想揩油，就是想摸摸那一双腿。

    可这个美丽而残酷的世界，他的这个愿望注定要幻梦成空。

    “可惜，这辈子实现不了呢……”

    他的眼前开始迷离，嗓子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的眼睛看不到东西呢，一切都在消失。

    “那……那腿可真他妈的好看……”

    杜方拼命地崩出这几个字，那是他一辈子没实现的愿望。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下一世，会如鬼帝所说一样，灵鬼一族死去的亿万万族人，会在境海之下，等着他归来么？”

    他的身体开始化道，皮肉，筋骨，开始散发出点点荧光。

    光雨星星点点，洒在婆娑木之上。

    星光银河开始消失，整个巨大的碧绿树干，也开始化成齑粉，飘散在内壁之上。

    叶流霜的道身，魂骨开始崩裂。

    在那里，杜方的身体化道消失的地方，有一颗彩色的琉璃珠子，三种颜色，墨，青，紫。

    白芷跪了下来，捡起了树下的三色琉璃珠子。

    她轻轻地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带你出去！”

    金色的神光从她指尖泛出，她以指做剑，划开了这方空间。

    曾经镇压鬼帝叶流霜的三道仙器同时开始崩裂。

    继承了至尊神血的白芷，天帝之力，不断在她指尖萦绕。

    曾经镇压这方空间的三道仙器，都开始崩裂，仙钟，一块一块掉了下来，锁魂圈化成碎块。

    整个天帝在仙器之上画下的道纹，开始腐蚀，消失。

    白芷带着那颗种子，飞身而上，穿出了虚空。

    曾经的硫磺色的画卷彻底被撕裂。

    三道仙器撕裂，空间开始崩塌。

    白芷仰首向天，刺破了那道几乎千里之长的幽冥画卷。

    就在她的身体飞出这方空间之时，身后掠过一道浓到极致的黑色剑光，从她身旁掠过。

    剑尖穿起了她掌中的种子，向着境海之下掠去。

    在她的身后，无穷无尽的亿万尸潮，这些叶流霜困在幽冥画卷之内的灵鬼先民遗体，都随着这道裂隙，开始疯狂地涌出。

    每一具阴尸飞出之时，碎裂的魂骨之上，都会有一点星辰，点在这阴尸眉心。

    白芷立刻横空侧飞，绕开了这道尸潮。

    尸潮像是蚁群一般，钻入了境海深处。

    几乎流转不息，有半个时辰左右，幽冥画卷的裂隙缓缓消失，开始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白芷看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诡异之事。

    她悄立在境海之上，默默的等待着——

    果然，尸潮进入境海后，开始盘旋游弋，一一种诡异的方向游动，渐渐地形成了一朵莲花，花型的尸潮刚一形成。

    天空之上彻底笼罩起了黑色的乌云。

    这乌云比之其他云彩更黑更浓郁。

    境海之上的海水，开始不断地冒泡，翻滚。

    “这……这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