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贺芳亭刚起床洗漱好,邵静姝就来了。
忙让请进来,拉着与自己同坐紫檀木美人软榻上,开门见山地道,“姝儿来这么早,有事?”
她们小姐妹俩个,早饭都是在自己屋里吃,午饭才来巍山院,现在还早呢。
邵静姝没有立即开口,沉默会儿才道,“王妃,明日我便要回卫所了,今日特来告别。”
贺芳亭知道她驻守越岭卫所,关切地道,“行李收拾好了么?多带些衣裳吃食,药材药方。”
卫所附近大多荒凉,缺了什么只怕不好买。
也早已给邵静姝备了些东西,此时正好让人送去她住的林下院,又零零碎碎说了许多。
邵静姝安静地听着她的叮咛,感觉有些新奇。
她的母亲简王妃,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当着人是严母,背着人是冷漠。
祖母疼她,二婶、三婶也关心她,可都不是这样。
原来璎儿一直享受着母亲这样的关爱么?
运气真好。
忽然道,“对不住。”
贺芳亭怔了怔,明白她是因为简家昨日的事,微笑道,“没关系。”
顿了顿,又道,“我还担心你怪我。”
不管怎样,她还是当众打了简家的脸。
邵静姝摇头,“怎么会怪你呢?你又没错!”
贺芳亭拍拍她的手,郑重地道,“姝儿,你也没错。简家做了什么,都与你无关。”
邵静姝抿了抿唇,“王妃,你相信么?前些年,简家还不是这样的。祖母也说过,两家结亲前,简家并没这么,这么糊涂。”
其实祖母说的是贪得无厌、唯利是图、吃相丑陋,可这话祖母能说,她一个小辈说了不大好。
贺芳亭:“我相信。”
她是真的相信。
如果简家一开始就这般不堪,想必老王爷、老王妃也不会选择简家的女儿为世子妃。
但人是会变的,一个家族的族风也是会变的。
简家最初对简王妃的教养,目的性也许还不是很明确,只是觉得她资质好,想让她嫁入高门,照拂娘家。
就连她的爹娘,大概都想不到她会那般尽力,也想不到邵沉锋会信守承诺,由此尝到甜头,养成了不正之风。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简家现在必定把女儿的教养放在首位,要让每个女儿都像简王妃一样,人在夫家,心永远向着娘家。
邵沉锋对简家的厚待,也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一年年过去,估计简家更觉得自己没想错,这就是发家的捷径。
这事儿通盘想下来其实很微妙,邵沉锋大概评估过简家子弟的品性和实力,认为只适合经商,因此不许他家当官从军,除此之外,是真的很照顾。
但他的照顾,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简家没有在他的扶持下越来越好,反而越长越歪,说“捧杀”有点过,说养废了正合适。
邵沉锋大约也发现了这一点,对简家不耐烦,打算撒手。
简家这两次急着发难,可能也是有所察觉,心里慌了,想要挽回。
而他们挽回的方式,恰恰是邵沉锋最厌恶的那一类,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芳亭身为局外人,比他们看得更透彻。
一个家族若要长久兴旺,怎能只靠着吸女儿和女儿夫家的血?打铁还得本身硬,简家再这么下去,迟早衰败。
邵静姝又踌躇道,“王妃,父王对我母亲,并不是简家以为的那样。他善待简家,只是因为愧疚。”
要让她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证明父亲对母亲并无情意,还是有些艰难。
可她担心贺芳亭误会,不能不说。
她希望贺芳亭与父王夫妻和睦,不要吵闹,家里也才像个家。
这些话她也跟外祖家说过无数次,他们都不信,反而怀疑她被祖母教坏了,不愿意让简家姑娘当她继母。
虽然她也确实不愿意,可这根本是两码事儿。
外祖父、外祖母还逼问她,父亲为什么愧疚?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事,害死了她母亲?否则为什么要愧疚呢?
她本来就不善言辞,至此彻底无语。
......父亲愧疚,是因为他有良心,觉得是自己的忽视导致了惨剧的发生,仅此而已。
并不是他做了什么坏事,也没什么把柄让外祖家拿捏。
事实上,他对陈、刘两位侧妃也心怀愧疚,同样关照陈家、刘家,只不过,那两家行事低调,从来不把父亲的关照到处宣扬,也没想过再送家中女儿入府。
但,外祖家肯定也不能理解,一位手握大权、镇守一方的王爷,为啥还这么有良心?所以她不再多说。
贺芳亭叹道,“我明白的,你放心。”
姝儿是个多么贴心的女儿,简王妃却不珍惜,真是魔怔了。
喝了口茶,斟酌道,“姝儿,你不拿我当外人,那我也不拿你当外人。有件事情,还得听听你的想法。”
邵静姝:“王妃请讲。”
贺芳亭:“简家对你的亲事,只怕有想头。”
邵静姝:“......父王、祖母跟你说的么?”
贺芳亭微微摇头,“没有谁跟我说。”
邵静姝很好奇,“那你怎么知道?”
贺芳亭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还用人说?尽量委婉地道,“你也是简家的依仗,他们当然想操纵你的婚姻。”
姝儿是镇北王的长女,朝廷册封的郡主,还是虎威军副将,身上也有很多利益,简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