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的真挚邀请,又在均衡教众之间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慎,你不能去!”梅目大师坚决反对:“这一定是个陷阱!”
纳沃利兄弟会跟影流教派的友好关系世人皆知,而在均衡教派眼中,兄弟会也本来就是敌人。
一年多前的那场恶灵入侵,就是因为兄弟会来这里抓壮丁引发了冲突,破坏了这里的均衡。
让慎跟着他的杀父仇人,去见另一个敌对组织的首领...
这不就是上门送人头么?
所以不仅梅目激烈反对,均衡教众们也纷纷担忧地表示质疑。
可这时候,凯南却对劫说:“劫,我相信你。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不能让慎一个人去。”
“哈?”这话又引得教众们一阵激动。
这么扯澹的故事,凯南前辈你也信?
“就是因为这个故事太荒谬了,我才反而有些相信。”凯南叹了口气:“我了解的劫可能残忍无情,但绝对不蠢。”
“他就算要骗我们,也应该用一个更能取信于人的说法。”
“而且,我们的藏身之处明显已经暴露,而影流和兄弟会的力量加起来又比我们强那么多——”
“如果劫真想害我们,那他完全可以率大军正面进攻,而不是带着一个无比蹩脚的谎言,冒着生命危险来帮我们救火。”
“这...”大家都没话说了。
凯南这番话有理有据,也平息了在场众人那过度激动的情绪,让大家渐渐恢复理性。
大家都沉默着看向了劫,似乎是终于被说服了。
“我愿意跟你和慎一起去,验证你的说法。”凯南也终于做了决定。
“谢谢你,凯南前辈。”劫深深叹了口气:“我现在就联系苦说师父,安排好之后的会面。”
说着,他从怀着掏出了一块烙印着诡异暗影符文的玉简。
那些符文里透着一股黑暗邪恶的能量,恍忽间仿佛将这块白玉都浸染成了病态的灰色。
“这是?”慎还疑惑不解。
“这是用影流禁术烙印下的符文。”见多识广的凯南老前辈,立刻就认出了这种符文:
“你们可以将它视为,施术者以符文形式留存在其他物体上面的,一种可以长期维持存在的‘影分身’。”
“通过这个‘影分身’,持有符文者就可以与施术者的本体实现远程通讯。”
这玩意的原理,大概就跟迦娜的青鸟分身、斯维因的乌鸦分身差不多,只不过因为施术者能力有限,效果肯定比不上女神和恶魔的分身罢了。
劫当初留在凯隐身上,给凯隐用来当卧底通讯工具的那道符文纹身,也就是这种“影分身”。
只不过...
凯隐身上的影分身,是劫留给他的。
那劫身上的这个影分身,又是谁留下来的?
“这是...”凯南从那符文中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暗影之力,这代表施术者绝对是一位实力高深的影流大师。
这让他陡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劫,这个影分身的主人是谁?”
“凯南前辈,就像你想的一样...”劫深深叹了口气。
他把师父最后的秘密,也给卖了个干净:“是苦说师父。”
“你们都以为是我偷走了禁地里的影之泪,但其实,影之泪一直都在苦说师父手上。”
“严格来说,他才是真正的影流之主。”
“什么?!”这话就像是在人群里丢了一颗炸弹。
刚刚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均衡教众们,顿时又炸了锅。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均衡大师苦说,不仅当上了纳沃利兄弟会的首领,还拿走了教派的禁物,练上了最为禁忌的暗影魔法?!
这个消息的性质,实在太恶劣了。
它不仅侮辱了均衡教众们的前辈领袖,更是将他们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踩在了脚下狠狠摩擦。
打个比方:
苦说大师这迷惑操作,就相当于领风者们跟着李维搞斗争搞到一半,突然发现李维偷偷跳槽到皮城当了议会议长,还不声不响地变成了第二个菲罗斯家族一样...
均衡教众们此刻受到的冲击,差不多就有这么厉害。
他们崩塌的是信仰。而信仰一旦崩塌,人心就散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
均衡教派离最后的崩溃解体,也就不远了。
而且可以预见的,随着均衡教派这个精神图腾的可耻死亡,自此之后的至少几十上百年里,艾欧尼亚都不会再有人相信什么狗屁均衡之道了。
“不,这不可能!”均衡教众们本能地不愿接受:“苦说大师可是均衡的暮光之眼——”
“暮光之眼可能会牺牲,但绝对不可能变质!”
大家都这么相信着。
“劫!”梅目大师愤怒质问:“你这恶徒贼子,用心何其险恶!”
“你毁了均衡教派还不够,还想彻底摧毁艾欧尼亚传承万年的均衡之道吗?”
“不。”劫却神色深沉地摇了摇头:“均衡之道是客观存在的真理,它不是任何人可以摧毁的。”
“均衡大师会做错事,但均衡之道永远都不会有错——这还是因为,它是真理,是客观存在的自然规律!”
“而你们——”劫神情严肃地看向在场众人:“你们作为均衡的信仰者,只因为一位均衡大师的背叛,难道就要放弃自己的信仰?”
“还是说,为了‘保护’你们的信仰,你们连客观事实也要自欺欺人地不去接受?”
这两种选项,都不属于一个真正的均衡信徒。
一个真正的信仰者不会逃避前进道路上的错误,也不会因为一次错误就心灰意冷地放弃真理。
这是领风者教会劫的品质。
“这...”慎、凯南、梅目、阿卡丽等人纷纷沉默。
大家突然发现,劫对均衡的理解和坚持,似乎比他们还要深刻。
难道...劫真的没有背叛均衡?
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护均衡之道?
众人心中都不知不觉地产生了,如此荒诞而又真实的想法。
这时,劫终于拿出了他的证据:“大家,请安静下来。我现在就用这道暗影符文联系苦说师父,安排之后的会面。当然...你们,可以听听他的声音。”
此言一出,气氛愈发凝重。
众人的心情都无比复杂。
慎更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期待一个活着的父亲了。
终于,随着玉简上的暗影符文光芒闪动,一个袖珍的影分身从那光芒间悄然显出轮廓...
而这影分身轮廓所显示出来的身形,赫然就是去世两年之久的苦说大师!
“苦说师父。”劫对那影分身恭敬致以问候。
“劫,有什么事吗?”一个深沉的男声缓缓响起。
那声音对在场众人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父亲...”慎已然不敢面对。
“苦说大师。”梅目喃喃自语。
他们都拼命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障眼法,是劫的阴谋。可联想到凯南先前对劫行为逻辑的那番分析,他们又实在骗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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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候,劫和苦说大师的对话还在继续:“苦说师父,我有事需要与您见面细谈,希望您能告诉我,您现在是否还在纳沃利兄弟会总部。”
“哦?”苦说大师的声音依旧,但话语间的气质却是全然不同。
以前的他语气温润平和,犹如谦谦君子;现在却兼具凌厉和多疑,仿佛一代奸雄。
苦说大师也不肯直接透露自己的具体位置,只是反问:“劫,你有何事非要回来见我?”
“还是我之前跟您说过的——”劫解释道:“领风者的使者听说影流教派跟兄弟会来往密切,便想请我帮忙从中引荐,带他们与您见面商谈合作。”
“领风者?”苦说大师声音一沉,似是有些不悦:“劫,我应当与你说过,兄弟会与领风者没有什么可合作的。”
是的,虽然劫一力争取,但苦说大师其实早就对领风者的求援表达了拒绝态度。
但劫还是想继续争取。
因为劫认为,这是他最后一次唤回苦说大师本心、使之走回正途的机会。
如果这次失败,他就只能彻底与过去做个了断,与师父永远地分道扬镳了。
于是劫竭力劝道:“师父,不管怎么说,我们和领风者现在都是抵抗诺克萨斯的战友...”
“战友?”苦说大师却都不待他说完,就不屑一顾地打断了他:“可笑。”
“领风者在巴鲁鄂行省扮演救世主收买人心,凭什么要我们兄弟会与他们一起承担后果?”
“我看这些所谓的‘巴鲁鄂救世主’,其目的也不过是染指艾欧尼亚的土地和权力罢了——他们只会是我们未来的竞争对手,而不是我们的朋友。”
“这...”空气变得十分微妙。
老实说,苦说大师作为纳沃利兄弟会的首领,这番分析也没有什么错误。
可问题是,他是苦说大师啊!
满嘴权力、利益,这还是那位曾经的均衡大师么?
慎脸上都已经挂不住了。
他在内心祈祷,祈祷这一切都是劫的幻术。
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现实,面对这个性情大变的父亲。
“苦说师父。”此时此刻,均衡教众们的内心已经够崩溃的了。
而更让他们崩溃的是,在苦说大师面前,劫扮演的才是那个好人。
眼见苦说大师不听劝戒,他便又换了一个角度:“苦说师父,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机会。”
“现在诺克萨斯帝国主力云集巴鲁鄂行省,如果我们能配合领风者在那里打出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那这对整个艾欧尼亚的战事都会有巨大的鼓舞作用...”
“是啊。”苦说大师点了点头。
但他说的是:“诺克萨斯帝国主力,现在都云集在巴鲁鄂行省——”
“主力都被领风者吸引走了,那现在不正是我们兄弟会在纳沃利行省开疆拓土、扩张势力的好机会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劫,聪明人要懂得当渔翁,而不是当为人鱼肉的蚌。”
慎、凯南、梅目:“.......”
他们都不敢置信,这么市侩无耻的话,会是苦说大师说出来的。
“好了!”这时只听苦说大师冷冷一喝:“劫,你想回来见我,倒也可以。”
“正好,兄弟会最近有一场十分重要的军事行动,需要你的帮助。”
“现在趁着诺克萨斯主力云集巴鲁鄂,纳沃利前线兵力空虚、战事渐歇,对兄弟会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呼...”慎、凯南等人松了口气。
好吧,不管苦说大师变得有多么贪图权力,但至少...
至少至少...
他还是在打诺克萨斯人,在为保护艾欧尼亚而战斗着的。
大家正这么想着。
却只听苦说大师补充道:“普雷西典反抗军在纳沃利占了太多地盘,艾瑞莉亚那小丫头的名望又遮住了我们的风头,这很不利于兄弟会的发展,更不利于艾欧尼亚的未来。”
“所以,趁着现在诺克萨斯人无力干涉——”
“劫,我要你帮我暗杀艾瑞莉亚,助兄弟会一举吞并她的部众!”
劫:“......”
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