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母子分别
作者:舍子香   再待云起折棠归最新章节     
    已至暮秋,天晴日暖,可幽乔阁内,却仍似初春般凉意习习。

    云如珏颓然地坐在地上,他衣服干净,却算不上整洁,外袍的衣襟垂到肩下,全散的头发掩着半张脸,双目涣散无光。

    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手边的酒瓶子早已空荡。

    “咯吱——”

    门开了,照进来刺眼的光,屋内也终于涌入一些温暖。

    云如珏不自禁眯起了眼睛,抬手遮掩强烈的光亮。

    “阿珏。”

    云如琢的声音如同黑暗里的一束光,将他拉回人间。

    “皇兄?”云如珏爬了起来,但见云如琢脸色并不大好。

    云如琢往旁边站了站,中官紧跟其后进来,手上拿着一张绢黄纸。

    云如珏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诏书,心中顿生不妙。

    “郡王,老奴来给您送敕诏。”中官很识趣地没有把降爵的旨读出来,而是直接交给他看。

    什么郡王?

    云如珏有些无措地接过诏书,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恐慌。

    云如琢看了一眼中官,“你且先下去吧,我与阿珏说几句话。”

    “还请两位殿下长话短说,翊卫在外候着呢。”中官行礼告辞。

    云如珏难以置信地将诏书看完,他双手颤抖,诏书没有拿稳,掉落在地。

    他第一反应是诏书是假的,可文书以“门下”开头,上面也确实盖着门下省的印章,以及他父皇的印章。

    他一把抓住云如琢的胳膊,声音颤抖,“皇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吗?”

    云如琢轻拍他的手背安抚着,“这确实是父皇的旨意。”

    “我不信……我不信……”云如珏后退两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瞪大了双眼,表情逐渐狰狞,“崖州是个什么地方?那就是一个荒岛!野蛮之地!”

    他失了魂似地自言自语,惊恐地哭了出来,“那里四面环海,进去了就很难出来,更别说回京!皇兄……那儿就是个人间炼狱啊!”

    “阿珏……”云如琢想去扶他,此时门外传来德妃的声音。

    “珏儿!”

    德妃神色慌张走进来,发髻还有些凌乱,似是一路跑来。

    “德母妃……”云如珏抬头的一瞬间,又感觉有了希望。

    他连滚带爬上前来抱住德妃的裙角,“母妃,求您救救孩儿!孩儿不想到那种鬼地方去!”

    德妃擦拭着湿润的眼眶,痛心疾首道:“珏儿啊,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母妃……母妃!”云如珏跪在地上,仰着头求她,“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求您替我向父皇求求情!”

    “你快起来。”德妃将他扶起,用绢布慈爱地替他擦拭脸庞,拨开额前的乱发,“你先别急,我正要去紫宸殿呢,可万一……”

    她眼中又泛起泪,哽咽道:“万一你父皇铁了心,你就先听话,等时机一到,我让你皇兄亲自去接你。”

    云如琢顺势接下她的话,“是啊,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若强硬对峙,恐怕火上浇油。”

    他深深皱着眉头,握住云如珏的手,“你放心,虽然父皇命翊卫亲自送你,但我也会暗中派人护你,到了那边也不用担心,一切都有皇兄。”

    “我……”云如珏还想说话,门外却传来翊卫的催促声。

    “德妃娘娘,两位殿下,天色不早了,臣等还要护送郡王回府,请不要为难臣等。”

    德妃依依不舍辞别他,“好孩子,一定要真珍重身子,我和你皇兄定会想办法早日接你回来……”

    等翊卫将人带走,屋内只剩母子二人。

    德妃轻轻挥手,将方才为云如珏擦脸的绢布抛到地上,又取出一块新的绢布擦拭眼角的泪。

    她面无表情,声音平淡如水,“弃子勿留,以绝后患。”

    说罢,她又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走了出去。

    云如琢行礼送她,“是。”

    将近夕阳的光打在德妃的身上,在台阶上拉下长长的影子。

    她一步步离去,影子也渐渐消失在幽乔阁。

    云如珏失魂落魄回到恪王府。

    王府的牌匾已经摘下,押送他的翊卫守在门口,但仍有两个始终跟着他入府,防止他逃跑或是自戕。

    府里的姬妾、家仆,卖的卖、死的死,就连他最亲近的侍从,皇帝也没有给他留下。

    各处房屋凌乱不堪,抄家之后的柜台桌椅倒落,衣物纱幔铺地。

    明明是万物复苏的春天,这儿却一片破败。

    他回到自己的卧房,这里倒是干净些,好像特意为了让他最后回来住一晚,才派人勉强收拾的一样。

    “郡王,请您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要出发,莫耽误了时辰。属下二人就在屋外,您有事请吩咐。”

    两个翊卫给他行礼就离去。

    此时,云如珏忽然想起来,始终没有听到陈娇是如何发落的,难不成也被变卖为奴了?

    “慢着,陈娇何在?”

    翊卫回头颔首,“王妃已被贬为庶人,遣回祖籍。”

    云如珏难以置信,还想询问但翊卫已经出去了。

    “哈哈……”他大笑两声,扶着桌子咬牙切齿,“陈娇你个贱人,你敢背叛我!还敢苟且偷生!”

    他满眼恨意,将桌上仅有的一壶一杯掀翻在地。

    宁王府书房。

    云如璟和师殷殷对坐博弈,傅见山倚在窗边躺着。

    傅见山双手交叉枕于脑后,连连啧了几声,“你那舅舅可真是个人精。”

    “你父皇要的是皇家脸面,好歹留个爵位。他呢,要的是把云至远彻底赶出朝堂。”

    “一个珠崖郡王就合了所有人的意,真不愧是老狐狸啊!”

    师殷殷轻笑一声,落下手中的黑棋。

    “你笑什么?”傅见山转头看她。

    师殷殷漫不经心喝了口茶,不置可否,“我笑你说得对啊,秦仲斐确实是个老狐狸。”

    她对面的云如璟不动声色下了一颗白子,好似他们口中的人与自己无干。

    “切。”傅见山又回头看向窗外,“说来云至远明日就要启程,你们不去送他?”

    “谁爱去谁去。”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去。

    师殷殷又落下一子,然后连收了云如璟四颗棋子,抬眼对他得意一笑。

    云如璟轻笑一声,但也没有回答傅见山。

    傅见山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多余的人,强忍着怒意深呼吸两下,然后起身就走。

    “你们下吧啊,我可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