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有点惊愕，这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渣滓吗？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他用力的捏紧拳头，又缓缓张开。有点落寞道：“起来吧。”

    正待林园以为这事出现转机的时候，还未站稳的林东被杨军侧踢一脚，在地上滚了一圈。

    “你是什么东西？照照镜子，你拿什么照顾杨瑞？未来的杨瑞是金饭碗，每天轻轻松松在政府机关上班。看得上你种地的三瓜两枣？还是看的上你偷鸡摸狗的脏钱？”

    在这个家家户户挨饿的年代，没饭吃饿死的人数不胜数，能够让孩子上大学本就是了不起的事，何况还是能够考入燕京大学的大学生。

    杨军越想越来气，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未来必定是政府机关人员，自己走在乡村倍有面儿。却被林东这个渣子毁于一旦。

    这意味着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林东有什么？

    偷鸡摸狗一身臭毛病。要文凭没文凭，顶多混一个高中生毕业证。要钱财没钱财，要是个潜力股，杨军也就吃了这个闷亏。问题是一无所有的野猪拱了自家水淋淋的白菜。

    此刻房内传出杨瑞沙哑的声音：“爹，我想跟他谈谈，你让他进来吧。”

    欲言又止的杨军握紧拳头，强忍着怒气，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林东。

    林东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进屋内。

    许是屋内太暗，一时间林东有点看不清。片刻后，视线恢复过来，看着杨瑞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新旧泪痕斑斑在那张脸上勾画。心中莫名的心疼。

    “对不起。”

    林东继续开口：“但请你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杨瑞冷不丁打断道：“你真要照顾我一生一世？”

    上一世的林东，由于懦弱胆小不敢承担责任，作为高材生的杨瑞，似乎也觉得林家没诚意，所以上一世终是悲剧收场。

    心怀愧疚的林东，怀着遗憾，觉得面对自己的所为，就应该承担应有的责任。所以他坚毅的看着杨瑞：“对。”

    眼眸无比坚定道：“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发誓会对你好。”

    林东的担当让杨瑞微微一愣，神情恍惚，似乎是第一天认识林东。

    林东现在虽然天天鬼混，偷鸡摸狗，游手好闲。但二人从小玩到大，也曾作为同班同学。如果没有这场滚床单的事，杨瑞也不反感林东。毕竟愿意给他补课，足以见二人情谊。

    想到这一夜的荒唐，忍不住让杨瑞怀疑。这场闹剧是林东早有预谋。一念至此，杨瑞悲伤再次涌动，眼泪不争气的又一次打转。

    用手背擦了擦眼眶，杨瑞压下心头怒火，沙哑道：“你拿什么照顾我？我这次学校放假，想着你要高考了，给你补习。别人都说你偷鸡摸狗，你拿什么照顾我？”

    于杨瑞而言，拼命读书就是为了改变命运，改变这个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

    然而当她与林东结婚，无异于刚爬出泥潭，又坠落深渊。在这个年代，大好前程与相夫教子相比，真就是一文不值。

    可不与林东结婚，这一身清白已经被玷污。自己又会有谁要呢？

    大街上的众人，总喜欢谈论东家长西家短，自己又怎样面对这一切呢？

    越想越来气的杨瑞浑身发抖，泪水如开闸的洪流。不争气的一直流。

    林东接下来冷不丁的话语让杨瑞有点惊愕：

    “我会考上燕京大学，那时我们就在一所大学，是不是就能照顾你了？”

    林东很是认真的问道，眼里透露出不可质疑的决绝。

    “你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杨瑞觉得林东之前的担当形象纯粹是在搞笑。二人曾作为同班同学，这几天给他补习，发现他的学业那是一塌糊涂。别说是燕京大学，就是普通大学都不可能。

    “还有一个月高考，每年燕京大学招收文理科状元，两个名额足以拼一把。”林东平静的诉说着。

    “你拿什么去考？就现在的你？无异于赤手空拳打死一群彪形大汉。何况燕京大学只招状元。”

    上一世的林东，学习成绩确实一般，当他得知杨瑞死讯的时候，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浪子回头，大彻大悟，重新回到学校，努力学习。

    在一年后，以理科状元的成绩进入燕京大学。在杨瑞跳楼的地方多次徘徊。

    在校期间的林东，在闲暇之余外出做家教，也曾进入几家辅导高考冲刺辅导班担任班主任，对于高考的题目与考的方向早已做到心中有数。

    考普通大学林东绰绰有余，只是燕大的话，可能就得重新翻翻课本，毕竟解题的每一部分都是有分数。林东不敢夸下海口，随便一道题看一眼就能出答案，但几乎差不多。

    所以林东很是自信的回应着：“燕京大学，我一定会考上！如果没考上，你直接报警，我用余生坐牢偿还你。可？”

    看着眼前说着大话却一脸慎重的林东，杨瑞觉得给他一次机会又何妨，“行，我等你的好消息。不过你要不要准备几年再参加？毕竟时间仓促。”

    林东摇摇头：“少年自有凌云志，无需三年可封神，你静待佳音即可。”

    杨瑞觉得一个月时间挑战考入燕大，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可于她而言，此刻已经没有最好的办法处理这场闹剧。

    林东离开杨瑞家的时候，这场旷世赌约传遍了整个茹湖村。

    闻言的众人无不摇头，紧接着就是嘲讽连连：“那是文曲星下凡才能考上的学校，他林家除非祖坟冒烟。”

    “他林东要是能考进燕大，我自己把茅坑舔干净。”

    所有人都清楚，燕京大学的含金量。这次林东余生必定在牢房内度过。于村里而言，少了一个惹是生非的无赖，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90年代的大学生那可是非常有含金量，国家会对大学生有相应的优待政策。祸害了大学生的林东，进了牢狱后肯定难以熬过去。

    杨军每次去屠宰场，总有人拿林东这事调侃。杨军一次两次能忍，一直没完没了的被调侃，忍不住反驳几句：“林东要真能考上，给他机会又何妨？”

    事实上，杨军也希望林东如愿考上，这样二人才有未来。但他自己清楚，燕大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考上的。自己女儿多少个日夜苦读才终圆梦。

    但旷世赌约已然立下。若林东没考上，这场闹剧就相当于把两家人架在火上烤。不报警，自己成了笑话。报警吧，又……

    想的颇多的杨军，心里越发沉重。忍不住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痰。

    林家院内，林园坐在门槛，点燃一支旱烟。似乎有多少烦心事把这个男人的脊梁压弯。

    林东路过父亲的时候，对上了父亲的视线。父亲那种沉稳的目光盯得他好生不自在。

    良久后，烟头灼烧到了手指。收回目光的林园叹了口气。

    “你真有把握考上燕大？要不你早点逃去其他城市吧。”

    林东听着父亲的话心里暖意阵阵流转。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呢？这几天被揍的身体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见林东久久无言，对儿子之前长大的感觉缓缓散去。怒意莫名涌上心头。自己的种自己知道，狗怎么能改了吃屎呢？

    站起身的林园，在院子里拿出一根粗细合适的木棍，用手掂了掂，似乎感觉很是趁手。提着就向林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