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回到家中已是下午之时，林东正如给父亲的承诺般坐在屋内翻着笔记。

    吃过晚饭的一家人在院中乘凉。这个时代很多人晚上无聊，就会走街串巷的聊天。

    风声送来很多人的只言片语。

    “你知道吗？我家那小子说现在外面开了盘子。1赔100呢。”

    “什么？你确定1赔100？”

    “别卖关子了，什么盘子？”

    林园似乎也听到了，点燃一支旱烟，离开家门。在黑暗中，谁也未曾注意到林东嘴角的冷笑。

    林东吹了会晚风，回到屋内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习惯性敲着桌子。时而如马蹄声急促，时而缓慢。

    林园去了隔壁院内，众人见是林园都闭上了嘴。

    “妹子，你们在说什么盘子？给咱也说说呗。”林园说着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女人心虚的看了看林园，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众人。

    一身体健硕庄稼汉低语：“这事他迟早也会知道，最迟明天早上就知道了。毕竟赔率太高了。”

    周围人纷纷附和的点点头。

    女人见状，脸色为难的开口：

    “我家小子今天下午去游戏厅耍，发现那边的站台把林东高考之事做成了盘子。1赔100呢？”

    林园心中火气腾的就升起来了。

    “谁会下注呢？我儿子考不上的概率就这么大吗？赌我儿子考上的赔率是1赔100吗？真是畜牲。”说着就扔掉手里的旱烟。

    一瘦猴般的中年人犹豫一番打断道：“圈哥，您好像弄错了。林东考不上才是1赔100。相当于是游戏厅看好东子。”

    沉闷的空气似乎一瞬间压倒了那个经受岁月洗礼的男人。林园转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家院子。

    他很想进门揪着儿子衣领，问问他，这就是你去游戏厅的做的正事？但临近高考期间，这个庄稼汉还是硬生生憋在心里。

    旱烟抽了一根接一根。嘴里早已苦涩不堪。靠在院内的墙角，在思索儿子做事的动机是什么。

    屋内的林东翻看着笔记，很多知识点都像蒙尘的瓷器被擦亮，摆在一起创造价值。合上笔记的那一刻。昏暗的房内，最后一个熬夜的人睡去。

    次日清晨，大街小巷都在讨论着游戏厅赔率之事。林东坐在屋内，看着自己凭借记忆写出来的模拟卷。

    上一世的林东，作为全能型被各大培训机构争抢的老师，必然对每年的模拟卷都得熟悉。

    不能说滚瓜烂熟的一字不差默写，大概每道题会在哪个知识点上面出，这些都是基本功。唯有熟读过去，才能预知未来。

    再次翻着课本的林东，两耳不闻窗外事。他要对照课本看看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大街人群热火朝天的聊着赔率之事。有一件事是林东没想到的，那就是这事的热度盖住了自己与杨瑞的荒唐事。

    “邻家那小子不会是游戏厅老板的儿子吧，这么给他站台？”

    “你还别说，林东与林园还真没有一点像的地方。”

    正所谓，正史不一定对，但是野史一定够野。何况在乡村，那简直就是茶余饭后的戏谈。

    “十多年前，咱们这里还没有游戏厅吧，据说老板个外乡人呢。”

    “嗨嗨嗨，别跑题啊。你下了多少？”

    “我家里就70块，下了30块，等到出成绩的时候就有3000块。简直就是暴利啊！要发财了。”

    “胆子太小了吧，我还压了50块呢。”

    一男子不合时宜的打破现场的气氛：“你们没推算一下吗？从杨军家白菜拱了到现在，我们所有人都不看好林东。但他似乎就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有人打断道：“你不会觉得那混混真能考上燕京大学吧？”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

    “他要真能考上燕大，我家的鸡都送给林家。”

    “切，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吗？”

    这人瞬间红了脸。“那我把家里的奶牛送给他。”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众所周知，这个年代奶牛还是下金蛋的鸡啊！

    林园从地里回来，大街小巷都是不看好林东的戏谈。心里虽不舒服，但还是握紧拳头一个人回到家中。

    林东揉着太阳穴，长舒一口气，模拟题已经被自己彻底整出来了。

    所有人都没看到，本是零零散散的几根白头发。在疯狂裂变。

    又是一日过去，林东眼眸中除了自信还有莫名的紧张。

    他怕，他怕自己真的会失败。至于杨瑞一事，再怎么说都是村里人，不可能做的太过。但这赌局的开拔，意味着不成功便是死路一条。

    走出房门透气的林东，无形之中对上父亲的眼神。

    强行挤出一抹笑的林东难看一笑：“爹，别怕。别担心，我知道您有很多疑问，现在等我考完试。您要打要骂，我都听您的。”

    看着眼前安慰自己的儿子，一时间百感交集。其实儿子才是那个最紧张的人啊！

    一念至此的林园从兜里摸索半天，打开那包大前门。抽出一支递过去。

    林东有点受宠若惊，在纠结要不要接。平时老爹最讨厌自己抽烟了。见一次打一次。

    “抽抽试试看，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无需管他人怎么说，你做到心里无愧就好。”

    把香烟放在嘴边点燃的林东猛吸一口气。有点晕晕的。见儿子两眼迷离的样子，林园没再打扰。转身出了院子。

    缓了半天的林东看着手里的烟头，嘴里还残留着烟草的香味。喉咙像被放了点杂草般的想咳嗽。

    回到屋内的林东，用了半个小时就处理完这套模拟卷，感觉有点兴奋的林东再次走出院子，打着没眼看的军体拳。

    没有力量感的花架子，但对于颓了这么多天的林东来说，已经累的不行。

    吃晚饭的时候，父母二人都劝他别紧张。而他越是对知识掌握的彻底，越是心慌。

    他怕，他怕自己万一真考不上。那重生一回的意义在哪？

    本来平稳的心境被一番父母的安慰后，反而躁动起来。吃完饭在院内散步的林东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紧张的心。

    对，就是紧张。

    一套套拳法打出，林园且当是小孩子瞎耍。且见太极拳由静到动，动如脱兔，静若处子。舞的像模像样。

    这就不免让林园多个疑问，这真是自己的儿子吗？

    出了一身臭汗的林东此刻觉得稍有疲惫，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大街小巷，人群密集之处。有人口水横飞，有人像个智者听他们诉说。

    暗夜终将落下帷幕，可曾听闻一夜白头？

    次日清晨，林东没看到父亲。扒拉几口就跑着去考场。

    在庄稼地里的林园满头白发，憨厚男人不会言语，只能把很多烦心事压在心头。跪在一处坟前，烧着纸做的金色元宝。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嘴里碎碎念叨。

    “爹啊，保佑咱家东儿，一定要考上啊……”

    世道如此，有钱人用钱开道。当权者权利铺路。穷人求神拜佛。天下父母都是一般心情。

    常琳早早在寺庙等着，多年不曾上布施的女人，第一次掏出皱巴巴的5毛上了布施。

    “这不是林东他妈吗？”

    “你也求神拜佛保佑你儿子呢？”

    今日许多父母都在求神拜佛，络绎不绝的人群聚集在寺庙。同一个村的人有很多，大多是妇人。

    “这不是难为佛祖吗？”

    女人们哈哈大笑声让这个妇人觉得呼吸之间都格外困难。

    有妇人附和道：“这就是让佛祖降在你儿子身上，都不一定能考上燕大。放过佛祖吧。”

    常琳慌不择路的离开，留给风中的是几滴眼泪。

    她相信她的儿子，纵有万难，他还是自己儿子，他会争气，他必须争气。他也一定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