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已经安排好了房间。
他们住的地方坐北朝南,依山傍水,一条河将整座苏黎世分成了两半。
苏黎世是山城,比京城冷,这里的别墅的位置稍微高一点,建了一个观景台,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全貌。
再过几天会有一场大雪,现在只看得到满城的枫叶。
已经落了。
若若在这里读过两年书,还成立了一个研究机构,专攻击基因工程。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大概都会定居在这里。
佣人帮忙把东西送到明漪和谢清意的房间。
房子有三层,为了手术后轮椅方便,一楼他们住。
二楼明若和荀云礼住。
有单独的入户门和电梯,不会互相影响。
也有公共的区域。
应该是几个月前收到他们要过来的消息临时改的。
明漪和谢清意刚放下东西。
荀云礼就赶回来了。
明若等在门外,他从黑色的迈巴赫上下来,精致的手工黑色皮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啦的声音。
先踏出车门的是黑色的西裤和锋利的西装裤线,同色系不同面料的羊绒大衣盖到膝盖以下的部位,男人身子一探出车门站稳,明若就朝他跑过来。
“怎么在外面等我,这么冷,以后不要等了,再过几天要下雪,冻到了怎么办?”荀云礼总是很紧张她的身体,明明这一年来她已经好了很多,但每次看到,他还是要念叨一番。
“我没事的,一点都不冷,你看我穿的很多。”明若将自己的大衣拉开一点,露出下面层层叠套着的毛衣和围巾。
荀云礼连忙把她的衣服合起来,“别感冒了,我们快回去。”你妹妹和妹夫到了吗?”
明若:“到了,已经在楼上了。”
明漪听见楼下的声音,跑到阳台上探头出来看,刚好看到两人相互搂着走进大门的画面。
谢清意也跑过来凑热闹。
“老公,房子的主人回来了,下去打招呼。”明漪拉着他往楼下去。
两人来到楼下。
荀云礼已经将大衣脱了。
挂到衣帽间外的衣架上。
“若若!”明漪先叫的姐姐。
明若站在荀云礼身边,和他一起转身。
“姐夫你回来了。”明漪和荀云礼打招呼。
“嗯,公司太忙没去接你们,今天晚上我请客,一起出去吃饭。”男人从容的应答,随后视线转向自己的老朋友。
谢清意也看着他。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声姐夫,实在叫不出口。
以前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他连荀大哥都很少叫。
荀云礼也不开口。
两人隔的不远,面对面的站着。
荀云礼猜到谢清意现在是什么心态,他就是要和他耗着,等这声姐夫。
“阿荀,你累不累,先坐会儿,让他们也收拾一下东西。”明若看出两人僵持着的氛围,拉着荀云礼要坐下来。
“佣人已经收拾完了”明漪作壁上观,想看谢清意的好戏。
荀云礼勾着唇角。
谢清意最后败下阵来。
“姐、姐夫。”他最终还是叫了,“我们住在这里会不会很打扰你们要不还是住我那儿吧。”
“哈哈哈哈哈”明漪笑了起来。
谢清意也有吃瘪的一天。
“你还笑!”他佯怒。
明若和荀云礼笑意也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荀云礼还打趣他:“没事,就住这,明若想妹妹,住在一起她高兴。”
明漪立马跑到明若身边,挽住她的手往客厅里去。
谢清意也笑的眼睛弯弯,他看出来明漪是真的很高兴,与以往都不同的那种高兴。
明若是她另一个情绪的开关。
只要她高兴,他就高兴。
……
这姐妹俩站在一起。
明明是一样的身高和长相。
但从见明若的那刻起,谢清意对她们是双胞胎这个认知就已经自己打破了。
明漪和她姐姐,除了五官相似,其他地方有很大的区别,他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但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甚至可以说,在他眼里,这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
除此之外,就是气质,明漪的气质更为外放一点。
明若却是完全相反的沉静和安稳。
他原本还担心如果是双胞胎的话。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自己面前,可能会很奇怪。
见到面了发现完全没有这个困扰。
人的性格似乎对外貌有些影响,一颦一笑都会导致肌肉的走向和呈现出来的神态差别。
皮相是最容易模仿的东西,只有在完全静态条件下这对双胞胎的分别最小。
所以在他眼里,明若的脸甚至还没有那个秦慕言的脸像。
……
晚上的时候。
荀云礼带他们去了一家瑞士最好的餐厅吃饭。
这家店明漪没来过,瑞士她之前过来都是存完钱就走,没空品尝美食。
谢清意以前来过几回,毕竟是什么米其林几星全球排名前几餐厅,游戏人间哪能缺席。
不过味道……嗯……他是中国胃!
况且西餐都这样,贵且花哨
趁着这次过来,两人都清算了一下自己在这边的财产。
明漪每年都会有一笔钱存进来,是黑钱,只能存到这边,因此每年要交一大笔的保管费。
而谢清意的钱每秒都在源源不断的进账。
因为他就是收取保管费的人之一。
他和明漪说,可以把她的钱和他放到一起,然后随她支配,还不用交“保管费”。
因为他目前也不可能直接帮明漪免除这笔钱。
明漪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的钱和南洲那边紧密相连,如果有差错万一连累他。
不过谢清意的钱可以放她这里,她帮他存着,避免他乱花。(假的)
谢清意却说——没关系,随便花,这世界上所有可以明码标价的东西他都能买得起,就算每一秒都在花钱,照样花到死的那天也花不完。
别人的钱是花一分少一分,他的钱是从针孔里流出去,从海口里流回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世界上所有钱都可以是他的。
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
第二天是个晴天,难得的出了一点太阳。
荀云礼推了手头上的事。
陪他们一起去医院。
他们要先去看明暨白,然后再给谢清意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明漪现在基本和谢清意形影不离。
只要他一走路,明漪必定在旁边或挽或牵。
荀云礼和明若走在后面。
他看着谢清意一瘸一拐的姿势。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记得当年初见谢清意时的时候是在某m国某个州号称世界上最大的销金窟里。
明明是谈正事却约在那种糜烂放纵,纸醉金迷的荒唐地。
他很不习惯也不能苟同。
彼时这人才二十出头就已经站在金字塔尖。
当他走进那个从底下去到塔尖的透明电梯时。
谢清意靠在水晶栏杆上抽了一口雪茄,让人往下面撒了五百万的美钞。
他永远都记得他那天眼里的轻蔑,邪吝狂狷到让人发指。
这样的人也会有今天这副样子,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他向来不相信所谓爱情的力量能让一个人改变本性,面目全非。
能让人折服的从来只是人性。
爱情是人性的一部分。
特别是像他们这样人,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性格和精神上的缺陷,健全的人格是无法为爱沉沦的。
谢清意是个天才,他天生就是为钱而生的人。
天才向来都是有毛病的。
荀云礼看向身旁的女人。
明若也是个天才,天才的另一半是疯子。
相比之下他和明漪显得有些平庸,因为他们的人生只能算按部就班里的金字塔顶,跳脱不出人需要走的每一步。
而像明若和谢清意这样的人,是真正生来就不同的,所以他们总是缺少一点人性上的共通。
他完美地利用了这一点,让一个有性格缺陷的天才成为了他的同谋。
另一个,成为了他的妻子。
明漪在这一点上也很聪明,几乎和能和他并驾齐驱。
他们都是将人性驾驭的很好的猎手,但面对凶猛的猎物,猎手往往都是以身入局,最后殉道而死。
明若感受到他的视线,也转头看他,眼神相接的那一刻,他又有了一次灵魂的震颤。
殉道而死,甘之如饴。
……
四人一起来到了明暨白的病房。
其实所谓病房就是一个大型的研究室。
最中间是明暨白的心脏,在系统的运作下心脏还在跳动。
这简直是一个医疗奇观,他们所在的地方——这个大概五百平的病房里,是全人类医疗水平的集大成者所在,全世界最权威最优秀的医生都在这为此做过相同的努力。
明暨白的身体已经从休眠状态被唤醒。
他之前中的病毒,已经被攻克了。
那个携带病毒的宾斯拉岛也已经永远的被封存在海底。
为了明暨白能够醒过来,为了在岛上找到病原体。为了进行人体实验,他们付出了很多代价。
其中最严重的,包括欧阳缙的离开。
面对着这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还有那迟迟未进行的移植手术,以及无法估测的未来。
明漪比想象中平静很多。
明暨白的这次手术。
会由明若亲自操刀。
倘若失败,这颗心脏也会永远在这里跳动。
……
谢清意的检查报告很合格,各项指标都已经达到了可以做手术的标准。
他自己决定手术要从快,所以直接定在了明天。
今晚就留在医院,提前做一些术前准备。
明漪回了别墅一趟,她想收拾一点东西带过去,但不知道收拾什么,那里什么都有。
最后站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
这边的女士香烟种类还挺多,可惜抽不惯。
若若给她发消息说上来找他。
门把手传来转动的声音,明漪把抽了几口的烟熄灭了扔到阳台的垃圾桶里。
抬手空拂了拂还未散去的正在缭绕着的烟雾。
明若开了门,直接来到了她身边。
明漪转身:“姐姐!”
“你又偷偷抽烟,要是爸爸知道的话你要被收拾了。”
明漪笑着抱上她:“那姐姐要替我瞒着。”
明若摸摸她的头发。
“放心,有姐姐在。”
明漪在担心谢清意的手术,她知道。
但漪漪……
没事,有姐姐在。
……
明漪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亲人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她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占尽了大人们的偏爱。
只是欧阳叔叔也走了。
哥哥……一定要好起来。
明漪:“欧阳叔叔……的……骨灰,我会带回南洲,葬到陵园。”
可惜他父母连骨灰都不剩,不然的话把他们三个葬到一起的话,在地下应该会相处的很不错。
明若看着她,似乎有些难开口:“漪漪,你知不知道……”
明漪抢过话,“我知道,哥哥是妈妈和欧阳叔叔的孩子。”
明若有些惊讶。
她知道这件事源于早年间闲着无聊,抽取了全家的基因系统进行比比对,想要得出自己身体为什么这么弱的原因,结果发现了这件事。
后来她又偷偷的做过哥哥和欧阳叔叔的亲子鉴定,发现他们是亲父子。
她不确定爸爸知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问过家里任何人。
他们一家人实在太和谐,欧阳叔叔对他们兄妹三人也是同样程度的好。
所以明若一度怀疑,可能她妈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直到后来欧阳叔叔为了救哥哥去了岛上。
最后通过自体感染成了攻克病毒的一个人体实验工具。
因为他和明暨白之间的基因传承和父子关系,他的数据和实验结果都最佳。
明若那时候才确定。
欧阳叔叔一定是知道这件事,他在用自己的命换明暨白的命。
明漪也想起自己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你刚回京城的那年,我在家里偷听到的,欧阳叔叔要过来看我们,爸爸吃欧阳叔叔的醋,说漏嘴了。”
其实当时大人只透露一点。
是明漪自己推测出来的。
她的敏感总是在这些地方起大作用。
明敬春说:阿白叫我爸爸。
就这么一句,明漪就联想出了很多,最后又自己去证实。
她以为她是家里最先知道这件事。
现在听若若这么一说,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最后一个知道,她果然是全家最笨的那个。
明若和她一起靠在阳台的椅子上:“等给哥哥做了手术,我们就那团聚了,到时候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跟你回南洲,你要留在京城,我就和阿荀搬到京城。”
明漪问她:“你们不留在瑞士吗。”
荀云礼的事业,几乎三百六十五天无休的全球飞,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待着。
这两年为了明若已经尽量的重心都移到m国和北欧。
s国和南洲的经济体系,根本不可能满足他版图的扩张和延续。
明若看着她,眼里是对妹妹的疼爱。
“我跟着你,他跟着我。”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们是世界上彼此最亲近的人。
明漪是她人格缺失的另一部分,是她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