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宁宫的院子里面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是晚桂,所以现在花开得正好,偌大的桂花树枝叶撑开一把大伞,细碎的桂花一簇一簇地躲在叶子底下,藏在黑暗之中,但是香味却扑出去很远。
桂花树下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坐不下五个人,淑妃让人加了一个绣花小圆凳子。
桌子上摆着应节的的月饼,切成小块,还有其他的糕点,宫女远远的候着,兰惜亲自为几人斟酒。
淑妃惊奇道:“我宫里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在一起。”
去贤妃宫里拿酒的时候贤妃跟着一起来凑热闹,路上遇到对月作画的良妃,听说兰惜在良妃也要来,经过江嫔的宫殿的时候江嫔端着自己宫里新研制出来的月饼跟着来凑热闹。
所以原本的两人局变成了五人局。
兰惜先浅浅尝了一口贤妃新酿的桂花酒,酒味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和甜味,不会辣喉咙,很爽口。
“桂花酒江嫔可以浅浅喝一点,但是别喝多了,你还小。”
“好嘞,贵妃娘娘!”
十八岁,对兰惜来说就是一个小孩子,上辈子她都三十岁了,再加上这辈子二十岁,算起来她都活了五十岁了,在座的对她来说都是年轻人。
江嫔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她上辈子也就十八岁,刚高考完,这辈子穿来的时候十七岁,已经是皇帝的妃子了,不然打死她都不愿意进宫。
除了两人其他人都不以为意,淑妃更是笑道:“都十八了还小孩子?”
贤妃和良妃赞同点头。
兰惜看了下江嫔的小圆脸,伸手戳了一下,“江嫔妹妹这性格单纯,可不就像是没长大的小孩子吗?”
这么一说倒是也没错。
宫宴上的菜都冷了,兰惜没吃什么,感觉肚子空空的,捡了一块切好的月饼吃,不是大越朝一贯的齁甜,是咸口的,还有蛋黄的口感,兰惜举起来对着月光看。
淑妃嗤笑,“怎么,一块月饼你还要研究一下好不好看?”
月光皎洁,比几千年后的月亮明亮,兰惜看清了,确实有蛋黄,道:“这月饼很好吃,是江嫔妹妹那里的新品?”
新品二字,江嫔在嘴里咀嚼,觉得有点熟悉,又觉得不过是两个字,于是没放在心上,只道:
“就是想着蛋黄放在月饼里面什么味道,没想到还挺合我口味,不知道姐姐们是否能吃得习惯。”
“新品?我尝尝!”淑妃原本对月饼不感兴趣的,闻言也跟着吃了一块,赞道:“确实好吃,没想到江嫔别的不行,研究吃的还挺有一手!”
贤妃眼睛微微发亮,“要是能开一间铺子,估计生意不错。”
淑妃:“......”
“你还真是遗传你外祖家的血脉。”
淑妃一句话给贤妃干沉默了,原本发亮的眼神也黯淡了,像是被云层遮住的星光。
兰惜眉头微挑,帮贤妃说话:“贤妃姐姐哪里说错了吗?”
“我没说她说错啊,但是天天将商道赚钱挂在嘴边,哪里有二品妃嫔的姿态?”
“商道又不止是为了赚钱。”
淑妃不服气,“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什么?”
“像贤妃姐姐说的开一间糕点铺,赚钱是顺带的,最主要的是让大家都知道有这种美食,让天下人都知道这种美食,大家过节的时候多了一种选择,而且不开心的时候吃点不一样的美食也能治愈心情。
不仅如此,还可以让江嫔妹妹的研究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就像淑妃姐姐的刺绣一样,要是有一天能开一间铺子,将姐姐的绣品放进去供大家观赏赞扬,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姐姐的刺绣有多好,多传神,天下人争相夸赞,姐姐不乐意吗?”
淑妃想想那个画面,无数的人夸赞自己的绣艺高超,无数的人推崇她的技术,她的绣品会被争相竞拍高价售卖。
钱不钱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能力得到别人的认可。
“其实这有什么呢?跟那些文坛大家有什么区别?他们的诗词好,字好,不也有人重金求墨宝?如果没有卖出去过,怎么知道他们的笔墨价值几何,怎么能显出他们笔墨的珍贵?”
兰惜的话或许是歪理,但是说服了在场的人。
良妃看着高高的宫墙,幽幽叹一口气,没忍住一杯酒下肚,“其实争执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反正都是不可能的。”
她们出不了深宫,她们更不可能在外面经商开店。
贤妃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问兰惜:“外面的街道现在是什么样子的?我记得我还未进宫前,京淄衙门那里有条小巷,有对夫妻卖的阳春面特别好吃,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或许是那家阳春面真的很出名,兰惜也吃过很多次,“还在,只不过改成店铺了,大概是老板夫妻存够钱买铺子了。”
贤妃一口闷了桂花酒,眼神里有着恍惚,“买铺子了吗?是啊,都十年了,肯定存够买铺子的钱了。”
原来她进宫都十年了啊!
好想出去看看。
她出不去,她的孩子也出不去,但是她的孩子再熬熬总能出宫开府,能见识大江南北各地风景人文,她呢?这辈子除了行宫就是皇宫。
皇宫很大,但是有很多地方不能去,每日也就是寝殿、景仁宫、御花园转转了。
宫墙很高,外面的人想进来不能进,里面的人想出去不能出。
江嫔本来年纪就不大,心智也还幼稚,一朝穿越成了妃嫔,哪哪都不适应。
行不完的礼、学不完的规矩,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不能上网冲浪,也没有言论自由。
平时就关着宫门研究美食麻木自己,如今贤妃一感叹她哇一声哭了:
“我好想回家,我想我爹,想我娘,想我家的狗,想江南的山山水水,温柔的风,京城的风好大,吹得我好冷,我的脸好痛。”
她上辈子就是江南水乡的,这辈子这具身体也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她真的是处处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