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就是再气,也不得不笑着应下陈太医的话。
毕竟他的话,就是晏行知的话。
小心眼!
“我会好好养病的。”
说完这句,舒月就打算开口让石榴送陈太医离开。
但是陈太医却是笑着开口说:“我给四娘子开的药,还请四娘子务必按时服用。”
眼瞅着陈太医说完就要离开,舒月等着他起身,便又听他叮嘱一句:“太医院的药,都是有数的。”
这话说的,刚好将舒月最后一丁点儿的心思都按住。
陈太医这样说,便是告诉舒月,他有法子知道她有没有按时吃药。
这药要是倒了,让殿下知道了,怕是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这一句话,让舒月不免又想到了前世。
那时候她身子骨弱,许是常年被关在别院的缘故,舒月也时常生病。
再加上宫中忙,晏行知来别院的时间越来越少。
院子里的人就说她失宠了,渐渐苛待起来她。
有时候起来,身边除了伺候的小丫鬟,再无一个人。
吃不饱饭,妆匣的首饰也经常不翼而飞。
这些还不是最要紧的,那日,有一个奴仆要抢她爹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她们争执起来,病中的舒月自然抢不过她,还被她推了一把,磕在了床边。
昏昏沉沉间,她看到了晏行知的衣角。
她伸手拉住他,要他把她的玉佩拿回来。
再醒来时,晏行知就坐在床头,手撑着头,像是守了她许久。
玉佩就放在她手边,完好无损。
那也是舒月头一次见他露出温柔的笑,看着她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打那以后,就算再忙,他都会回别院来见她。
但随之而来的,是舒月不喜欢,也不想喝的苦汤药。
即便她知道,那是为了给她调养身子的。
后来,舒月才从小丫鬟的口中得知,那日晏行知回来,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周遭散发着森寒,宛如索命的阎罗王。
别院的下人,除了这个小丫鬟,全都换了一个遍。
至于原先的那些人去了哪里,她不知道,只听说,巷子外的哀嚎响了几日都没停。
晏行知很少在舒月面前动怒,他像是刻意想要营造出一个温和的表象。
可舒月,依旧很怕他。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不对等的。
被迫做的选择,被逼喝下的苦汤药,还有他夜夜叹息时,说着想要一个孩子的话。
他问过她,阿月,愿不愿意进宫。
她不愿意。
不管是在别院无名无分的跟着晏行知,还是进宫去做他的妃子,她都不愿意。
舒月不想跟晏行知扯上任何关系。
“娘子?娘子……”
石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舒月回过神来,面前早就没了陈太医的踪影。
“陈太医说还要回宫复命,就先回去了。”
舒月闷声回了句,拉过被子盖上,重新躺了回去。
“石榴,我想睡会儿。”
听到这声,石榴点头,将被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舒月掖了下被角。
“奴婢就在门外,娘子有事唤奴婢。”
说完,不听舒月回话,石榴带着几分担忧的关上门。
总觉得,每次娘子遇到跟殿下有关的事情,心情都会变得有些低落。
还有之前娘子说,殿下是阎罗王,福文公公是白无常……
“石榴,你跟我来下。”
石榴正想着这些事情,便听到了舒京明的话。
“是,老爷。”
她低声应下,跟着舒京明去了他的书房。
“月月和殿下,走的很近吗?”
听到舒京明这句问话,石榴摇摇头:“娘子好似很怕殿下,每次见了殿下,都唉声叹气。”
走得近,实在算不得。
瞧着倒像是殿下别有所图一样。
只是这句话,石榴没敢说出来。
石榴的表情不似作假,再者,这是舒月贴身伺候的人。
她的话,舒京明自然是信的。
这么看来,今日的事情,是太子殿下有意了。
他摆摆手,让石榴退下,而后起身,差人去请董松波来。
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有意,月月的婚事就得早早定下,避免殿下再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他不想舒月进宫,更何况,对方还是乾国的储君。
舒月一觉睡到午时,只觉得浑身都松快许多。
石榴扶着舒月起来时,笑着说道:“老爷让娘子醒了就去后花园儿呢。”
听到这句,舒月有些不明所以。
这大冬天的,花儿都没开,她去后花园看什么,看雪?看枯枝?
石榴摇头:“奴婢也不知呢,兴许娘子去看看就知道了呢?”
听着石榴有些神秘兮兮的话,舒月更是摸不着头脑。
一不注意,也没看到石榴给她挽的发髻,满头华翠,却依旧遮掩不住舒月的容貌。
她自是很美,美到让人看一眼都忘不掉。
换好衣服后,舒月便去了后花园,远远便看到自己父亲同一人在交谈。
今日不算太冷,午后的阳光照在地上,照出一层金色的光影。
新雪早就被家仆推到了一旁,混着些许踩过的脚印。
也不知是哪个调皮的小丫鬟,堆了小雪人在一旁。
背对着舒月的那人坐姿挺拔,身形稍显瘦弱,带着方巾,作书生模样。
舒月皱眉,而后便听到了舒京明的声音。
“月月,来见见你表哥。”
听到这句,舒月有些后悔,这表哥,该不会就是前几日在饭桌上,阿姐提起的那人吧。
她想转身就跑,但那男子也转过了身,眉眼含笑,清俊模样,倒是周正的很。
且看她父亲脸上也带着笑,就知道,在她没来之前,两人相谈甚欢了。
“月表妹。”
董松波起身,对着舒月拱手作揖,一个礼仪周到的很,挑不出半分的错。
早前,舒京明派人去打听过,董松波的娘就跟他说过,兴许是想在家族的旁支中,给自己女儿挑个夫郎。
只是董松波不敢信,舒京明如今可是京中的大官儿,他怎么肯把女儿下嫁。
直到今日,舒家来人请他,他才反应过来。
兴许,真有这样的好事砸到了他呢?
舒月深吸一口气,迈步过去,对着舒京明行礼。
“爹。”
“快坐,子方,你也坐。”
听到舒京明唤董松波的表字,舒月也是一惊,这才多久,都唤上表字了。
她爹该不会对这人,这般满意吧?
董松波轻点头,在舒京明对面坐下。
“对了月月,爹听说,学知馆联考就快要到了,你那棋练得怎么样了?”
舒月看着自己爹,又悄悄看了董松波一眼,而后回道:“差不多了。”
“那就是还不太行,正巧,你子方表哥棋艺很好,不如今后学知馆休沐时,就让他来家中教你如何?”
舒京明笑着端起茶盏,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
这董松波门第不高,但谈吐和学问却是极好,想必明年科考,必定能拿个不错的名次。
若是此时能培养他和月月的感情,等将来董松波入仕,他也可以在其中帮衬一二。
虽是下嫁,但舒京明知道,董松波的家中,只剩下一个老母,还是个读过书有学识的妇人。
想来没有乡下的那种坏脾气,董松波本人又上进,不愁月月嫁过去过苦日子。
舒京明心里想着这些事情,看着两人却是越发满意。
“若是月表妹不嫌弃,我自然倾尽全力。”
董松波轻声说了一句,抬眼看向舒月时,又悄悄红了大半张脸,收回视线。
他还从未见过像月表妹这般好看的女子。
“那,好吧。”
舒月心中叹了口气,要是拒绝,就是让自己爹下不来面子。
大不了等联考结束,再找由头让董松波别来了。
她也得想个法子,让她爹歇了这个心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