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正午,轻柔的纱一层又一层的垂下,微风吹来,隐隐可以瞧见里面的身影。
绿芜站在外头望着风,百无聊赖的看着层林红枫。
里头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过了都快一个时辰了,也没有声音传来,她有些不放心的低声叫了句,“娘娘---”
没有人回应,天色都渐渐暗下来了,远远跟着的侍卫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冲了过来,想要闯进亭子里。
绿芜连忙将他们拦住,“娘娘说要在这儿看枫林,不准打扰。”
四周的景色确实很美,香林嫣红如火,一眼望过去,都是香客游人。
侍卫们能隐隐看到里头的那道身影,领头的侍卫长顿了下,拱手恭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要回去了?”
没有声音,侍卫长立马变了脸色,推开想要拦人的绿芜,大步冲了进去。
青色的纱帘被掀开,众人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石桌上小憩的女子,侍卫长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睡着了。
也是,怀了身子的娘娘确实娇贵,嗜睡的很。
绿芜惊讶的看着竟然睡着了的娘娘,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崔家的那个小姐,心里头不禁砰砰跳了几下。
她从哪儿跑走的,什么时候走的,娘娘怎么会睡着了。
她连忙走过去探了探人的鼻息,发现人呼吸平稳,松了口气。
“绿芜姑娘,把娘娘叫醒吧,这天都要黑了。”
绿芜也想叫醒啊,可她感觉娘娘不像是睡觉,压住自己紧张的情绪,稳声,“娘娘怀着身子沉,好不容易睡着了就让她睡吧,你们去叫辆轿子来,把娘娘带回去。”
“---”
侍卫长愣了下,转身吩咐人去办了。
最后是秋露跟着轿子来,和绿芜一起把苏锦带回去的。
寺庙后面的禅房里,苏锦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被子。
她沉沉的睡着,不知道是陷入了什么梦魇里,浑身渗出了冷汗,手指头无力的蜷缩着抓住床褥。
窗外三五成群的夜鹰在高空中盘旋,发出洪亮尖锐的叫声。
昏沉中,苏锦脑海里纷繁复杂的画面一寸寸的攀爬了上来,无数的记忆涌入脑海,所有理不清的线就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孤怎么舍得杀你,孤要让你不死不活的活着。”
“你敢寻死,朕就让苏家,你母亲你父亲兄弟姐妹都去地底下陪你。”
父兄险些死去,母亲病重,家族遭她牵连入狱,而她坠下了护城河他也不肯放过她,竟然给她喂养了蛊虫。
痛,撕心裂肺的疼痛尖锐的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整个人像是被魇住了,脸色惨白的不像样。
女人的嚎哭,叛军的杀戮,在皇宫里日复一日的囚禁仿佛是冲破了桎梏,全都涌了上来。
以前在东宫的种种也都顷刻间不再混乱,记忆像是回旋倒转的旋镖将她击中,两人往日的一幕幕清晰的回荡在脑海里。
东陵璟---东陵璟---
永远都是那副样子,她不肯回宫,他竟然给她下蛊,这段日子镜花水月的欢爱就是一场巨大的谎言,拿着钝掉的锉刀血淋淋的刮着她的骨头。
假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象。
“娘娘,娘娘---”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点着一盏烛灯,绿芜把纱帐掀开,拿着帕子擦了擦人额头上冒着的细汗。
苏锦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听到了人的唤声,睁开眼醒了过来。
“娘娘,你怎么了?”
端着药进来的秋露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忙出声询问。
苏锦恍惚的看着她们,昏黄的灯火照着她的脸,苍白的可怕。
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撩起袖子看了眼胳膊上的某个地方,没有丝毫的痕迹,她哆嗦着唇,将所有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蛊虫,他竟然给她下蛊,他装出那副不勉强她的样子,让她毫无防备的服下蛊药,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跟他做尽了羞耻的事情。
东陵璟,东陵璟!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脑子里不由想起回宫这段日子两人和谐的相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里,她咬着舌尖,久久没有说话。
绿芜跟着她时间太久了,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默默的给她递来一盏热茶,“娘娘,喝口茶吧。”
苏锦没有接,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肚子,半晌不吭声。
北疆的仗打的激烈,各种战报传回京都,连输好几场仗,东陵璟在御书房发了好一通火。
大臣们都战战兢兢的退了出来,赶忙给前线的战事做底,分工去办事了。
苏锦离开皇宫好几日了,每日都有侍卫给东陵璟传消息回来,都没什么重要的事。
“朱雀。”
“陛下。”
东陵璟批着折子,“飞鸽传书告诉苏锦,让她赶紧回宫。”
原本说着是三五天就回来,可这都过了多少天了。
朱雀闻声一顿,拱手去办了。
第二日,寺庙里传回来消息,说是娘娘要在那儿祈福多待些时候,暂时先不回宫。
消息传到了东陵璟的耳朵里,他脸色不太好看,可转念想起这些日子她露出来的真性情,没有下旨强硬让她回宫,忙完了手头的事,自己往灵台寺去了。
苏锦这两日一直窝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过,骤然听到外头绿芜的话,瘫在床边出神的身子晃了晃。
她摸了摸自己惨白的脸,下榻走到了镜子前梳妆。
伺候的奴才都在外头候着,看到走进来的皇帝身影,都跪伏在地上行礼。
禅房门被推开,东陵璟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梳妆台前的人。
苏锦抹了唇脂,掩盖住了没什么气色的脸,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身影走近,就那样看着。
东陵璟想她想得紧,从身后将人抱住,深嗅了一口她的气息。
“这寺庙住的这么舒服,比皇宫还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