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北大多数的时候，他不拿主意，在这个家里，地位也不太明显。

    有妈在的时候，他妈就是全部。

    后来妈暂时不在了，他上头还有姐。

    有他姐在，永远都轮不到他来决定什么。

    但是今天，他发飙了。

    他眼睛里含着恶狠狠，仿佛林道西再多说一句，他就会打林道西！

    顾则臣蹲下来，他伸手压了压林道西的腰。

    “哪疼？”他问。

    林道西吸吸鼻子，忍着疼：“你怎么不按死我呢？你把手借我一下。”

    小北的手，不行！

    顾则臣看她。

    林道西坚持：“你手臂麻烦放我眼前一下，我借下力。”

    扶她的人，一定能感受出她的难受，她弟不能干这个！

    顾则臣可以！

    “还是抬吧，你告诉我哪里疼……”

    林道西打断他的话，直接吩咐他说：“就把手放我手边……”

    顾则臣停顿了几秒，然后按照林道西吩咐的去做。

    晓得她有自己的主意，她若是不肯听，你喊出来龙叫也没用。

    手臂递过去。

    林道西抓住顾则臣的手臂，试着想动动腰，她想从地上起来力气肯定要过腰。

    就那么一动，只觉得天灵盖一闪。

    手指死死抠着顾则臣的手臂，顾则臣伸手夹住她的腋下，林道西用脚在地上蹬了一下。

    腰被人斩成两半的疼痛顺着太阳穴往头顶上跑，她死死拽住顾则臣，整个人用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顾则臣伸手托住她的腰，把人立住。

    林道西的身体站不直又软了软，整个人斜着。

    腰的力气集中不了。

    站直就疼。

    钻心的疼！

    刚刚不是因为靠着一股狠劲，根本不可能站起来。

    双手抓着顾则臣的衣服，顾则臣喊林路北：“帮忙啊……”

    站着干什么呢？

    哭能解决什么？

    林路北和顾则臣抬着林道西上了车，只是上了这车，林道西还得躺下去才行，不然从家里到医院坐一路，她受不了！

    “去骑车。”顾则臣说林路北。

    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倒是动啊。

    林路北把身上的毛衣从头脱了下来，盖他姐身上。

    “林路北！”林道西吼弟弟。

    脱了毛衣她弟身上就剩衬衣了，穿着这玩意出去兜一圈，人直接冻死了！

    气死她了！

    顾则臣蹙眉。

    “你回楼上把衣服穿了，我们等你。”

    林路北就犟：“我不冷，赶紧走……”

    林道西咬着后槽牙：“叫你去就赶紧去，你耽误的时间都够我疼两回了！”

    林路北被逼的没有办法，赶紧往回跑。

    顾则臣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我不用！”林道西拒绝。

    “盖着吧。”他一脸淡漠扫过车上的那些脏被子。

    林道西：“叫小北送我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倒也不是这时候撇清了，纯粹是……

    林道西对顾则臣的感情很复杂。

    以前是嫉妒羡慕还有点……恨。

    后来在顾则臣的身上吧，她找到了……优越感。

    顾则臣没有得到的亲情，她有啊！

    顾则臣倒霉，她也倒霉，但是顾则臣比她更倒霉！

    这种感觉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对比。

    看着对方过得不好，你就舒服了！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

    那时候她太难过了！

    人看不见光的时候，每走一步路都会送掉半条命，就在这样的时候，顾则臣出现了！

    顾则臣开始不断倒霉了！

    顾则臣可能也有比她幸运的地方，幸运的那些……林道西不看。

    他们都是一中校友，顾则臣完成了学业，但他不也是没有按部就班工作？

    或者说……运气不好，没轮到那么好的工作！

    她虽然家庭支离破碎，可她……当年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去的！

    凭本事进去的！

    无论哪个方向跟顾则臣比，她都觉得自己比顾则臣……强！

    这种情绪下，她帮顾则臣那叫上位者施舍可怜给下位者。

    那顾则臣帮她……这算什么啊？

    这不行啊！

    她倒霉的时候，不想让他看见！

    万一……他也在自己的身上找平衡呢？

    顾则臣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

    从他看见林道西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人……心不干净。

    干不干净，那就是一种感觉。

    而且这个人……很善变。

    林道西喝多的那天，你知道他在林道西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可怜！！！

    顾则臣很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

    林道西浑身的血液突然就冰封住了。

    手脚发麻。

    她喜欢研究别人，不代表也喜欢别人研究她！

    一些阴暗邪恶的想法，她都只想好好的锁在心里，不让别人看见！

    顾则臣就笑了那一声。

    他和林路北把林道西送进了医院。

    这种腰伤正常不用住院，可林路北坚持要给他姐办住院。

    林道西：“……”

    铁东医院。

    林路北在病房里进进出出，一会买这个一会买那个。

    林道西忍着疼说她弟：“你是有钱了是吗？”

    那些钱都有用处！

    “我花我的这份！”林路北嘴犟回嘴。

    属于他姐的那份，他不会动！

    属于他的那份，他现在就要花在这上头！

    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他！

    林道西：“……”

    就犯浑吧！

    晚上。

    林路北拿着毛巾在滚烫滚烫的水里走了一圈，那水实在是太烫了，刚刚烧开的，他不敢全部的手都浸入盆里，只能小心翼翼捏着毛巾的角。

    拧啊拧的。

    拧的差不多干了，又用自己的手臂试温度。

    掀开她姐衣服，拿着毛巾直接贴在衬衣后背。

    林道西：“……”

    她将来要是得了风湿，一定就是她弟害她！

    隔壁床的人见这小孩一样的动作持续了快两个小时了，她实在没有忍住，开口说着：“……这膏药不能湿敷，不然没用了！还有你这样不停用热水给她衣服热敷，然后贴膏药她容易得湿疹。”

    哎呦这孩子啊，眼圈通红，吼了他姐几百次，大家也不敢轻易对他说什么。

    就是那病人的腰吧……再烫两小时吧，估计都能有五分熟了！

    林路北手上一僵。

    ……

    一个半小时后。

    林路北将饭盒从胸口里拽出来。

    林道西：“……”

    他把饭盒放到桌上，把米饭给他姐放在嘴边，将饭盒里的肉都挑出来，全部堆到林道西的眼前。

    林道西趴在病床上，手里拿着筷子，垂了视线。

    眨了眨眼。

    努力想将眼眶里的眼泪……眨没。

    她弟……

    林路北原本是想让他姐放心，他端着米饭大口大口吃着。

    吃着吃着，只觉得嗓子眼一噎。

    努力将头埋得更低一点。

    今天的这米饭……不太好吃。

    又甜又咸！

    林道西眨了眨睫毛：“弟，姐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