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四面环海,呈南北狭长,北高南低。
程玉两人自南岸上岛,扫了一旁公共自行车,环岛而行上了北岸。
北岸险峻,多高耸悬崖,底下便是茫茫大海。海浪一重高过一重,拍在崖边,浪花激荡。
两人停车,平头司机指着一旁小餐馆道:“人就在里面。”
程玉望过去。
普通的农家菜馆,招牌菜司空见惯,是渔人钓上来的新鲜海货。
她进门,一眼看见坐在窗边的女人。
瑰姿艳逸,张扬明媚。
海蓝色外套,乌发丰艳,巴掌大小脸颊苍白虚弱,浑身透着病气,散发病西施气质。
明徽尚未注意到她,仔仔细细看着菜单。
阳光穿透玻璃落在她肩头、发尾,明亮的色彩驱散所有阴霾暗影,不似困在霍家时的胆怯黯淡,彻底释放了所有烂漫,容光焕发。
程玉心头升起一种名叫嫉妒的情绪。
她太美了。
美到她都移不开眼。
明徽抬头,注意到她,挥手打招呼,“你来了?”
“嗯。”
程玉收回打量目光,默默走进餐馆,在她对面坐下。
明徽笑眼弯弯,将菜单递给她,“吃点东西吗?”
程玉没回答,端起菜单勾了几道菜,又重新递还给她。
“你脸色不太好。”程玉问:“身体恢复好了吗?”
“正在恢复。”
明徽打开窗户,咸湿海风吹进屋内,扬起她发丝,是自由和惬意。
她眯着眼趴在窗边,眺望海边美景。
程玉浑身黏腻臭味似乎也被吹走,舒畅许多。
两人都没说话,海浪声阵阵,一声大过一声。
程玉按捺不住,“你……”
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老板娘端着盘子上菜。
明徽笑道:“我知道你有话说,不过一切等吃完再说,好吗?”
程玉肚子恰时响一声,她脸颊一红,点点头。
农家菜馆,优点是量大便宜,味道算不上顶级美味,胜在食材新鲜,别有一番风味。
程玉早餐只喝了一碗米粥,如今已经饥肠辘辘,既然明徽说一切等吃完饭再说,那她便没理由再客气。
明徽倒是细嚼慢咽,吃两口后便放下了筷子。
一顿饭,两人都未说话。
程玉放下碗筷,盯着明徽。
明徽道:“想问什么,说吧。”
程玉注视着她,一寸寸打量。
明徽身上显露病态,模样憔悴,身形瘦弱,一双眼眸却亮的惊人,迸发无限活力。
是自由的鸟儿,冲破了牢笼,从此后再也无拘无束。
程玉望着她,“你怎么没事了?”
明徽一愣,倏而展颜,“想让我死?”
“嗯。”程玉眼底划过一丝杀意,“想让你死,你死了,我才能陪着砚深。”
“可他不爱你。”
“无所谓,我只想待在他身边。”
风又大了,让明徽声音有些飘忽。
“有时候我觉得挺可笑的,明明你想留下,我想离开。我们却一个留不下,一个离不开。”
风越来越大了,程玉沉默着,看着她。
明徽问:“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她起身,迈步出门。
程玉跟在她身后,面色严肃,心脏没由来扑通通跳一下。
“等等!”程玉止住步伐,“你带手机了吗?我看一下时间。”
明徽回头看她,神秘莫测笑了笑,将手机递给她。
趁明徽转身空档,程玉打开消息界面,编辑短信发送给一串熟悉的号码,紧接又清空记录,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好了。”
她将手机还给明徽。
……
与此同时,霍砚深正在赶往小岛的船上。
通往小岛的来往客船每日三班,他所乘坐班次是最后一班。
今早,他趁程玉不注意,在她衣服内侧藏了个定位器,为的就是防止程玉起二心。
小白兔变成大灰狼,他再也无法相信程玉的“单纯”。
霍砚深看着地图上闪烁红光,面色阴暗。
吴秘书从船舱外进来,只觉气氛沉闷,眼皮狂跳。
他走到男人身边汇报,“霍董知道您今天不回北城,大发雷霆,威胁您再不回去就将您撤职,联合股东会将您踢出公司。”
“我母亲什么态度?”
霍砚深面色不变。
“也是同样的意思,不过比霍董态度稍缓和些。”
吴秘书看着他,不自觉询问。
“您不过是暂且有事不回去而已,霍董为何这么生气,甚至还要以将您赶出霍氏作为威胁。”
听了这话,霍砚深抬头瞥他一眼,淡淡的,凉凉的,给人无形压力。
吴秘书反应过来,脊背顷刻冒出冷汗,“对不起霍总,我逾矩了。”
霍砚深没再怪罪,反而清清淡淡道:“为他的脸面,为霍家的脸面。”
他视线向外望。
此时,夕阳西下,落入海面,碧波荡漾中,镌刻丝丝点点金光,倒映在男人黑瞳中,莫名染上几分凄凉。
倏地,桌上手机响两声。
他打开消息界面,是陌生号码发来消息。
男人瞥一眼,又放下手机,仍然朝外望去。
……
海崖边,海风呼啸,浪涛一阵高过一阵。
明徽站在最高点眺望远方,弱不经风身影,风一吹便能倒下。
程玉看着她背影,脑中忽地生出一股邪恶想法。
若是明徽被风吹到悬崖下,掉入海里,该多好。到时尸骨无存,霍砚深想找都找不到,也算是圆了明徽心愿,永不再回霍家。
“在想什么?想让我掉下悬崖,尸骨无存?”
声音响起,程玉脸色一滞,目光慌张急促飘到明徽身上,对上她视线时,又慌慌张张望向远方。
“不是。”
她下意识否认。
明徽展露笑颜,夕阳在她身后,仿佛为她披上一层光辉,更显圣洁,高不可攀,随时都会飞走一般。
“就算你这样想也没事。”
明徽笑一声,“程玉,你知道我多恨你吗?你让原本爱我的人不爱我,逼迫我做了不想做的事情,你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插进我心脏。每次看见你,我都有种杀了你的冲动。”
“应该就像你现在看我一样。”
程玉绷着脸,不说话。
“但后来我发现,我似乎恨错了人。你所做的一切都基于一个人的意识,是他纵容你欺负我,也是他逼迫我做了很多错事,所以,我不恨你了,我只想离开他。”
明徽轻轻叹息,哀怨随风声飘过大海,冲进人心。
程玉嘴唇微动。
远处,一声呼喊。
程玉回头,见霍砚深身影。
她瞳孔一瞬震颤,下意识望向明徽。
明徽不知何时飘到她面前,抓紧她手。
“你想我死对吗?”
女人声音微弱,却有力。
程玉脸色一白,想到什么,急忙摇头,“不,不是……”
不远处,霍砚深身影匆匆赶来。
“你是,你是!”明徽怆然勾起嘴角,“再也不见——”
“不——”
程玉还未反应过来,霍砚深忽地扑到她面前,滑跪,抓住女人即将坠落的手。
“明徽,不——”
男人摇头,目眦欲裂。
留恋,忏悔,颤抖,无助。
“求你,我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用力拽住女人胳膊,却依旧能感受到手心下滑的力量。
明徽看他表情,冷笑一声。
“你也会哭?呵!可惜晚了……”女人喃喃,眼角一行清泪落下,“霍砚深,我终于,终于可以摆脱你了。”